感觉到怀中人儿明显僵硬的姿势,霍止水体贴地为她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一丝熟悉的清香沁入他鼻隙,他心旌不禁为之一荡。是了,就是这种清香,这种清雅的淡淡菊香,这种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接近的清香。
静静地吸吮她的体香,感受她如猫儿般慵懒地蜷缩在他怀中,他竟感觉到——
幸福?
太遥远的事吧?已经有多久没有接触到这个词语了?他一直以来,谈论的都是责任,公理,正义。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没用,很娇气的千金小姐?”洛红尘突然开口。
霍止水有些错愕:“你怎么会这么问?”那正是他所轻视的,想来也应该是她所轻视的吧。
“你的确是这么觉得,对吧?”洛红尘无力地阖上眼睛。
霍止水皱眉,不习惯也不喜欢她这种自贬的样子。
“不。”他摇摇头,寻找词语来解释自己的看法,“女子的身体与男子相比本来就较弱,而我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所以并不在意,你与我是不同的。”
洛红尘微笑:“习惯?我听说过,你从小就是在很严酷的条件下生活的,是吗?”
霍止水点头。
“譬如?”洛红尘挑眉。
“譬如……”霍止水深呼一口气,“在八岁那年被独自扔进毒蛇谷。”
“啊!”洛红尘惊喘一声。
霍止水不再作声。
沉默半晌,洛红尘迟疑道:“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把自己的过往告诉他,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说吧。”霍止水拥紧她,似乎已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且已经等待很久了。
洛红尘靠拢他,闭上眼睛,细细诉说她的从前。
六岁以前,她过的是无忧无虑,快乐自得的日子,父慈母爱,一家六口生活虽清贫倒也可得温饱,崇尚诗书的父母也从不吝啬教他们读书习文。然而六岁那年,一场瘟疫席卷了那个城镇,全镇的人几乎在一夕之间死得干干净净,只余他们兄妹四人。哥哥带着她们来到苏州,起初行乞为生,慢慢的才开始正常生活。
柴米油盐的艰辛她尝过无数,两个姐姐一向体弱多病,独独她是自小就有男孩脾性,争强好胜,因此家中事情,就是她能帮哥哥分担一些,保护两个姐姐,也便成了她习以为常的责任。而坑蒙拐骗的事,她也着实做了不少。
犹记得十岁那年在苏州街头被以冯常喜为首的一帮小混混殴打,她强忍着,硬是一声都没有叫出来,也就是那次,她认识了好打抱不平的冉紫兮,又与她合谋狠狠教训了那帮小混混一顿。
也许她是遭老天垂怜吧,哥哥的事业越做越大,家里也一天天富裕起来。她整日闲得无事,便与几个好姐妹开了这清扬婉轩。看多了这世上的人情世故,也便懂得了如何来利用它。普通人家的小姐都是乖乖地在家待嫁,满心渴望嫁得个如意郎君,独她偏不这么想,在她心目中,男人是竞争对手,是棋子,是朋友,却不值得托付终生。
霍止水细心倾听,头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曾经遭遇过如此的苦难,心中不由泛上一丝怜惜。
夜,依旧漫长,但已并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