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本科时候自己刚入学,那位戴着听说有一千度近视眼镜的院长就说了:“大学生谈恋爱,我不鼓励、不支持,但是当然咯,我也没有资格说我反对”,而自己老爸老妈的态度就是:“十八岁之前禁止谈恋爱,二十五岁之前不提倡谈恋爱”,以致自己长期按捺着想要谈恋爱的小心思,保持表面高傲实际无聊的单身。唉!
她想到张山河说的那几个字,受害者、隐私——对啊,如果说怀孕真的不在韩曼曼的预想当中,那么她现在恐怕是精神上和身体上最大的受害者了。为什么学院里的几个管理的老大现在的态度似乎是想做出个样子来、杀一儆百?
推行了几分钟,李渔想趁学生用餐的高峰时间还没到,快速骑车到食堂吃个午饭。刚骑上车没多久,拐了个弯却看到前方有个人,张山河。
她看着他的背影,还是那样高高的个子、步伐坚定的样子,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进行了一番推演,她现在莫名觉得他的背影充满了孤独感——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认为他是可怜的人吗,如果他真的是让韩曼曼怀孕但又不敢承担任何责任的渣男,那么他根本不值得可怜,只会可恨!
李渔觉得自己面临两个选择:快速骑车飞驰而过,当什么都看不见,或者,跟上张山河,和他说点什么。但要说点什么呢,她也没想好。
犹豫之间,她已经跟在张山河的身后。张山河察觉背后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李渔想装作看不见也是来不及,她尴尬地笑了一下。
张山河没什么表情,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
“诶,你的车呢?还没修好?”
张山河头也不回:“没开。”
“为什么?”
“师姐,校风校纪规定,学生不能太高调。”张山河嘲讽地笑笑,“我应该跟你一样,买个自行车。”
李渔听出这是讽刺,但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她读大一时,听过班主任的一句话“大家不要觉得自己都成年了,考上大学了,脱离父母的监管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依然是在一个集体里生活和成长,你必须把自己放在集体里,不要搞特殊。家里很有钱的,注意,不要表现得生活奢侈、毫无节制;而对于那些家境困难的,我们鼓励你成长并且也鼓励别人去帮助你。”只不过李渔从小到大,既没有过过有钱人的生活,也没有经历十分艰辛的贫困的生活,最艰难的时候无非是小时候跟农村出身的老爸回家乡,一脚踩空,摔在泥路上摔得满身泥硬是爬不起来而已。
其实以她所见,大学里开车的学生也并不少,研究生开车的人更多,只是,一般人都是开着一辆代步车而已,没人像张山河——确实过分高调了:“像你这种身高,应该买不到合适的自行车吧。”
“有钱,什么都能买。”张山河看她一眼,“怎么?师姐你想和我聊天?”
“我才不想和你聊天。”
“正好。我也不想。”张山河冷笑,“班主任、辅导员,包括你们这些打着师兄师姐名义打压新生的人,我也懒得说,浪费表情。”
李渔跳下单车:“喂,你这是一竹竿打死一船人吧?”
“我有说错吗?”
“当然。比如我,我怎么打压你们新生了?”
“抱歉,刚才你在会议室里的嘴脸,真的是让人——无言。”
“我做错了什么?”
“请问你做老师的小喽啰,开心吗?”
李渔觉得无比委屈,但是她知道此刻不是应该委屈的时候:“张山河同学,请你注意,我不是做什么小喽啰,我只是帮助老师开展工作!”想了想,“还有,你觉得王老师今天找你谈话,不对吗?错了吗?”
“因为韩曼曼这件事,已经不少于五个老师、领导找我谈话了,都把韩曼曼当淫妇,把我当奸夫了是吧?还有你,小报告打得不少吧?”
“我没有打你的或者任何人的小报告!”
“你不是见过我和韩曼曼在一起,说什么同学都见过我和她来往很密切,就是你打的小报告。”
李渔生气地把单车往张山河面前一横,抬头对张山河吼:“我没有义务跟你说明,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是我的确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你和韩曼曼的任何事!你以为我的脑子除了记得你和韩曼曼,就没有其他事情了吗,拜托,要不是出了这件事,我根本不记得韩曼曼这个人好吗?”
张山河静默了一秒,正想说话,李渔打断他的话头:“我想提醒你的是,出了事情不要总是觉得别人怎么冤枉你、陷害你!王老师找你也是职责需要,上面领导找你也是因为要查明事实,不然你觉得这件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就一定对韩曼曼好吗?要是不查明整件事情,将来还有那么多像韩曼曼一样傻的人搞出这样的事情,你就觉得很好?真的搞笑了,你们才十几岁、二十岁不到,就真的以为自己很牛了,能够自己处理一切事情了?记着了,你们衣食住行的钱都是父母给的,你们现在没那么多资格谈自由、谈独立,有本事跟老师算账,不如让自己不要出那么多幺蛾子!”
张山河愣了一下。
“还有!如果你是那个渣男,就承担后果,那我还算你是个男的!”李渔重新推了单车。
李渔快速地骑着单车,快到一度和那辆老迈的校内大巴保持同速。她的内心充满了委屈,当然也有愤怒。也许一直以来她的世界太简单,简单得让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和现实世界旁人可能存在的阴暗、猜忌去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