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原本没什么人的,只有些许农夫和柴夫在山脚下居住。
因为庞家的老祖宗庞德公年龄渐渐大了,原本居住的地方鱼梁州湿气太重,于身体不利,因此特意征得庞德公同意之后,硬生生在鹿山上开出了一条山路,还搭建了飞龙亭和隐龙居,所以别看庞家在官场上好像没有多少人,可是实际上潜伏在水面之下的力量不可估量。
斐潜依据士族礼节,带来了一对大雁作为拜见庞德公之礼,拜见别人或许还可以含糊一下,但是像这种天下知名的人士,真心马虎不得。
相传孔子拜见老子之时,就是以雁为礼。
雁礼其意有三:
其一雁为候鸟,秋天南飞,春天北归,来去有时,从不失节,因此常喻为信义之人;
其二雁行止有序,雁群在迁徙飞行时成行成列,强壮之雁领头,而幼及弱者追随其后,从不逾越,因此也被常用喻为守礼之人;
其三雁雌雄一配而终,从未有离异或者乱弃的现象,所以也被常用喻为忠贞之人。
并且传闻庞德公偏好黄老之学,备上雁礼,也有敬重其与老子的一点意思在内。
庞德公还是在瀑布之旁的飞龙亭接见的斐潜。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虽说鹿山的瀑布没有像李白笔下的那么雄伟,但是毕竟是选择的地点太好了,一边是奔腾而下的瀑布,一边是高耸的山峰,而脚下这一块修建了小亭子的山石又是向外延伸的,人站在上面,山风一吹,竟有一种可以凌空飞去的感觉。
庞德公背对着斐潜,抬着头似乎在看着天空呆,没有说话。
斐潜作为小辈,自然也不好说话,只能是静静在一旁拱手肃立。
或许是瀑布带来富含负离子的水汽,或许是山间空旷轻灵的山风,斐潜这几天烦躁的心在这一刻渐渐的安静下来,不想其他,不愤不烦,竟觉得舒适无比,身心得到了充分的放松,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斐潜回过神来,才现庞德公已经是转过身来,正在面露微笑的看着他。
斐潜福至心灵,连忙拜下,口称多谢。
庞德公微微点点头,让斐潜上前坐下之后,才缓缓的说道:“莫要谢吾,乃汝自得矣。观汝上山之时,风火之气太重,故而有意待汝与清静,非吾不知待客之道尔。须知心动亦要心静。”
斐潜连忙再拜。
庞德公摆摆手,让斐潜无需多礼,还是用那缓缓的语调说道:“吾曾与汝师泛舟鱼梁,谈古论今,推敲经章,歌琴欢聚,如今想起仍然历历在目。汝师如今可好?”
斐潜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回答好么,蔡邕现在还是处在危险期,回答不好么,也暂时并没有什么大事……
斐潜思索了一下,还是将曹操劫帝之后,他劝蔡邕离京等等一干事项全盘托出,然后说道:“如今弟子彷徨,也不知是对是错……”
“趋吉避凶,人之常情,无谓对错。”庞德公平缓的语调似乎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说道,“直各行其道尔,汝师有道,故不擅离。”
是啊,蔡邕师傅是在用他的行为遵循着自己的道义……
庞德公慈祥的笑笑,说道:“汝师书信中曾言,汝天资聪慧,待人温雅,机变有度,唯独尚未寻得自身之道,是故常迷茫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