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忠悚然一惊,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已经好些年没有跟他父亲有过正面的交流了,在他看来应该完全没有见过他父亲的善善怎么可能与他父亲有这么深的联系?他上下打量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善善,不禁怀疑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的这个女孩。
孟如珍接到传报说马庆忠亲自绑了善善来投诚之时,正在考虑要怎么安置自己的母亲、原来的静王妃,未来的皇太后。静王妃对当日之事并不知情。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以及两个庶子在禁宫的一夜混战中死去了,却并不知道那个下了杀手的人正是她的亲儿子孟如珍。她身边照料的人都是孟如珍的人,口风很紧。她又向来是循规蹈矩的妇道人家,竟是过了这么些日子,对于事情丝毫不知,只是心伤丈夫的离世,这些日子来一直病恹恹的。
静王妃倒是想见见善善,毕竟她是将善善当做亲生女儿来养的。还是左右之人拦着说,见了也不过是两下里徒增伤心罢了,劝她先调养好自己的身体。
此刻静王妃听了外面这样的传报,不禁惊讶道:“这是怎么了?马家那小子就是要做什么?”
孟如珍安抚道:“母亲,您不要担心,儿子这就出去看看。”
静王妃目送他出去了还有些不放心。旁边的嬷嬷是孟如珍的人,眼色很快,见状道:“王妃娘娘,您去歇一歇。一会儿二公子回来了,详详细细将事情讲给您听——您不就知道了吗?”
静王妃点头应允,转入卧房安歇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孟如珍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刺杀就发生在思政殿,孟如珍去的路上还在思考,马家那个小子为何突然打算献出善善投诚了。前几日不还挺硬气的?对他的人说善善既然已经是他马庆忠的未婚妻了,就是他马家的人。没想到这么快马庆忠就转变了态度,其中多半有诈。
只是孟如珍再怎么也没想到,善善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孟如珍一步踏入思政殿便觉不对。殿外倒是一切如常,殿内服侍的人却是一眼望去全都是眼生之人。他当即就想要退出思政殿,然而脚下才一动,就听到吱呀一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而原本被绳索缚住,跪在阶下的善善也慢慢站起身来退到一旁,与马庆忠并肩而立。
孟如珍心知不对正要抢上前去挟持善善好求得一线生机。然而左右长窗中忽然飞出两位灰衣人。孟如珍连他们的长相都没看清,就觉得喉头一凉,紧接着便感到有粘稠的液体从中汩汩涌了出来。
他不敢置信地将视线投向善善,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连痛的感觉都没来得及体会。
善善优游自得地解开手上的假绳结,慢慢踱步到他跟前来。孟如珍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在流走,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地,就听到善善凉薄的声音在他头顶:“皇位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坐上的?”话音里满是嘲讽。
善善看着孟如珍已经没有动静了的身体,余光中看到马庆忠正向殿外走去,不禁出声问道:“你去哪里?”
马庆忠头也不回的说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善善扬声道:“你不同我回去一起见你父亲吗?”
马庆忠不再说话,只是大步离开了思政殿,径直回了马府,闯入了他父亲向来不许别人进入的前院。他实在是不懂自己的父亲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记忆中的父亲大约只存在于他很小的时候。仅剩的模糊的记忆,就是他父亲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翡翠、碧玉。他还记得他父亲用圆滚滚的手指抓起一把圆形的碧玉,塞给他玩的情景。但是自从他父亲脸上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他就很少再见到父亲了。这些年来更是连句话都没说过。
马庆忠闯了进去,在幽香而寂静的室内,大声道:“父亲,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回想起在思政殿里见到的那两个灰衣人,一个嘴中有长而丑陋的獠牙,一个十指尖尖、蓝色的指甲看起来异常可怖。为什么他的父亲手下会有这样的人?为什么他的父亲会越过他与善善有联系?为什么他的父亲会与别人联手刺杀孟如珍?他的父亲究竟想要做什么?
长长的沉默过后,白色鲛绡帐后传来一句声音平静的话,“送小公子出去。”
两旁的奴仆上前请马庆忠离开。
马庆忠一挥胳膊想要硬闯进去,却被两个奴仆不由分说架起胳膊推了出去。马庆忠不敢置信。他究竟还是不是他父亲的儿子?笼罩在这个家之上的谜团疑云,令他坐立不安。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同一时间的暖香阁处,昨夜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士兵们将废墟围了起来。却有许多的百姓出于好奇都围上来,凑热闹看发生了什么。远处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他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面白无须,穿了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粗布衣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到殷倾玉家中想要抓走孟七七的秦媚儿。
当日上官军冲入城中,一片混乱之中秦媚儿独自流落在街头。他知道禁宫已是翻天覆地,所能仰仗的胡太妃等人也已经身首异处。因此不敢再入宫,就在街上游荡着。
吸引他走过来的却是一缕似曾相识的奇异香气。
废墟旁的士兵们正在驱赶着围观的百姓。秦媚儿而为人机灵,趁着为首的士兵不备,溜了进去,循着那缕香气找到了湖边。却原来就是竹林小楼前的那一方湖泊中透出来的异香。只见那湖水泛着荧荧的蓝色,而那似曾相识的异香就是从这湖水中泛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