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懿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跟紧了玉浅肆,随她朝坊内踱去。
循着这个问题,脑海中晃过了许多答案。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兵器作坊,不过西南擅制暗器的轻叶窟,江南精于剑器的寒光阁,还有北边专司刀戟长枪,专为寻安镖局打制武器的孜独坊。
可是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大安坊靠近城门,是半角临街,半边田的奇特存在。
南来北往的商客多,自古以来世世代代住在这里,靠天吃饭的农户也多。
玉浅肆似是对这里十分熟悉,背着手七拐八拐地带他走过各间客栈,前往背街处。
伯懿落后一步,觉得有些怪异。
为何只是一会儿不见,她看起来,倒没有了之前的迷惘之息。
可凶手还没落网,王嵩的病情也并未缓和
究竟生了什么?
转过一条小巷,视野骤然开阔。
一条小溪流汩汩而出,似一支青笔,将大安坊自此起,一分为二。
沿溪的一侧,依旧是背街的许多小馆小店,拥挤却热闹,充满烟火气。
而跨过小溪,则是一碧万顷的良田。
此时正是夏麦长势喜人的时候,大片的葱郁翠了人满眼,也清爽了人心。
阵阵打铁声溯溪而上,和着溪水声,别有韵味。
见伯懿扬起浓眉,不可置信,玉浅肆端量着铁匠铺的门头,一边浅浅解惑。
“真正的好铁匠,并非江湖上那些做杀器的存在。而是,能将一把最不起眼的农具,打造得耐用、结实,常用常新之所在。”
“能被选来做兵器的,自然都是万中无一的好铁。自然听起来独一无二,声名赫赫。”
“但农具不同。没有人会拿好铁来造农具。可农具,不仅要耐用,还要轻重得当。要开得了荒地,破得了巨石。”
“和田埂里阴埋多年的巨石相比,杀人的兵器,不过是切脂酥的菜刀罢了。”
言之有理。
玉浅肆睃寻的目光,终落在了铺面左上角结满火垢的角落里,现了一处已经快要与黑色的烟煤之色溶于一体的小块凸起。
仔细一瞧,是半枚阴刻的笑面佛,不知为何,佛陀却只剩下左半边脸。
她这才似确定了,和着热络的打铁声,站到了方才就在好奇打量着二人的年轻铁匠面前。
见两个衣着不俗的人,果真是来找自己的,手下一偏,一锤砸偏,落进了蒸腾着热气的炭炉里。
溅起星火点点。
“二位,是来寻我的?”
铁匠索性扔下了手中活计,用颈间半黑的巾子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细密的汗珠,引她们到农具陈列处。
“可是打算置办些农具?”
“听说,你这里是百年老店了。”
年轻人嘿嘿一笑,黝黑的肤色上,两排大白牙格外显眼。
“‘百年老店’可不敢当。但我师父的师父,就在这里开店了。传到我这里,也算是别人常说的‘三代单传’?”
玉浅肆淡笑颔,应下了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伯懿瞥一眼,眼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