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身边的太监说,近日圣上只有在四殿下近身伺候的时候才略微有些精神,其余时辰无论白日黑夜都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钟淳说不清自己心头什么滋味,只是轻轻握住了那只满是皱纹的、枯瘦的手。
他年幼时,这只手总是离他很远、很远……
小时候他总希望这只手能像寻常人家的阿父一样,能够摸一摸、抱一抱自己,就算是生气时拿着竹鞭教训他也好,总归是愿意来看他的。
直到后来钟淳才慢慢明白,或许在这个男人心底,唯一能称得上是温情的东西已然留给了先逝的皇后与太子,所以留给宫中余下皇子的便只剩下了一视同仁的无情。
半晌,钟淳听见顺帝在梦中艰难地呓语着:
“敏儿……敏儿……”
——不是敏儿,是淳儿。
他在心底默默地纠正,但嘴上到底还是顺从地应道:
“我在,父皇。”
顺帝听见有人回话,沉重的眼皮颤了几下,撑开一道微微的缝,将浑浊的眼珠挤了出来,好半天才认出他:“是你啊……”
钟淳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父皇,是儿臣。”
顺帝复而将双目闭上,喉头滚动了一阵,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丞相待你可好?”
钟淳全身一僵,不知传入他父皇耳中的是哪一版的风言风语,只好斟酌着回道:
“嗯……挺好的,丞相……很照顾我。”
谁知顺帝听完竟皱了一下眉头,道:“……你是我儿子,不要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
钟淳愣了一下,刚从他父皇亲口承认自己身份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却见顺帝已然在榻上背过身去,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便只得起了身。
他朝着龙榻三拜别后,脑子还是有些恍惚。
——都说父皇已经病傻了,但看这样子,倒也不像是对朝中事务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小十三!!唉哟!小十三你走慢点啊!——”
大老远地望见雪地里行来两个万分招摇的身影。
只见一人身着石青兔锦缎袍,一人身着短白林檎软褂,倒像一葱一蒜双插在地上,正是那六皇子钟琼与八皇子钟珏。
钟淳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让小良子打伞快步朝前走去,岂不料那两人跟阴魂不散的鬼魅似的,一左一右地缠了上来,万分亲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