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银白飞鱼服映入眼帘,袖口的金丝晃得刺眼。
李芳认出他来,竟有些不敢相信,见他衣冠楚楚的站在面前,心中甚是欣慰,继而却有些诧异,随即难掩失望。
他动了动干裂的双唇,话含在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义父,多年未见,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那身锦罗玉衣,不问也知是何身份。
“罪臣,无话可说,督主请回吧。”李芳说罢便合眼不语。
狱中清清静静,竟似那佛堂的清幽,隐隐泛着微光。
李祈安平静的看着他,心中早已料想得到,听着当真没什么感觉。凭他对李芳的了解,自然晓得他会说什么。
从前他四处求人无果,想见却见不得。
后来他拥有了权力,区区大狱来去自如,他想见却不敢见。
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义父最讨厌的样子,可他心里却坦然接受,甚至为之疯狂。
“义父啊,你还是老样子。”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灰,漠然道:“你把自己当做一个臣子,可你却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李芳跟过两任帝王,曾经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虽是个阉人,行事稳重妥当,不似东厂那般谄媚。
一座桥从嘉靖修到隆庆,李芳协理期间查出工部贪腐数万,底下的官员花钱买官冒任,空降其位不务其职。
李芳一纸上书弹劾却惹怒东厂,这些人皆是拜在东厂脚下做干儿子,三人党立马在皇帝耳根边上轮番煽风点火。
皇帝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芳仍不知进退诚进忠言,一个太监竟敢劝皇帝不该沉迷女色。
帝怒,囚其入狱。
李祈安俯看他的眼神仍含着仰慕,嘴里却说着伤人的话,“你是个太监啊!”
李芳挺着腰杆坐得笔直,亦是不为所动,他越是如此,李祈安越是充满恨意。
筑起的高桥在他心中塌了又塌,一次次将他的信念压断碾碎,反复磋磨折煞,最终将他变成了鬼。
可李芳的半截白骨仍顶着半边天……
“义父,你根本不该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做奴才就该说鬼话,让你做条狗就要趴下,把你当成猪就得吃糟糠!你可以在皇帝耳边煽风点火,就是不该进忠言!欺上瞒下不是死罪,说真话才是死罪!”
李芳抬起沉重的双眸,心痛道:“祈安,我可曾教过你这些?”
“不曾!”
李祈安愤然道:“你若早教会我这道理,我何须吃那么多苦头?你自己又怎会落到这般下场?义父,你看看现在的处境,你教给我的道理有用吗?那些屁话只会让你沦为阶下囚!难道也想让我落到同你一样的下场?”
李芳徐缓起身,整了整衣袖,抬手举至胸前,郑重的鞠了一躬,久久不曾起身。
“督主,珍重。”
李祈安冷笑道:“义父,你都不想看了我么。我原以为做不了一个完整的男人,至少我还可以做个人……可在你眼里,我已经不是个人了,不是吗?”
他垂手将一身新衣服放进牢房内,这同他给陈宛七用的是一模一样的布料,他早已让京城里最好的绣娘做好。
“无论你还认不认我,我都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李祈安转身离开大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辈子都不会再走回头路。
一年一岁,时间不曾回头,只有人才会时常回头看。
翊坤宫里铺满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宫女太监围坐一团。
陈宛七头一回见这么大阵仗,一时无处下口,好吃的太多都不知该先吃哪个,目光落在一盘饺子上,夹了一只饺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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