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萧衍就算知道了也不算得什么大事。
只要此去抚州不掉马,一切都好说。
车行半月,顾仪坐在青布马车里终于望见了抚州的城影儿。
抚州下辖二县,州衙门所处乃是州内最大的城池,称抚城。
不过远不及渠城的规模,地方不大,人口也只有渠城的一半。
入城之时,顾仪撩开车帘往外望,映入眼帘的就是黄土堆的城墙,连铜漆城门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来往行人也大多粗巾布衣,稀稀落落,大不如渠城热闹。
看来抚州果然是个穷乡僻壤,待开发地区。
顾爹选择此刻此地搏一把也有道理。
车队辎重,马蹄却是若雨,滴滴答答地迈过城门。
顾长通没敢直接到城门去迎。
皇帝出巡来抚州,说得是微服私访,他不敢带着一帮人公然去城门外三拜九叩。
只敢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邸里迎接来客。
眼看日头高照,前去城门外守着的小吏才急吼吼地奔回了府,跑得双颊通红,额头冒汗,上气不接下气道:“皇……皇上,到……到了,进城了……还有半刻就……就到门口!”
顾长通立刻起身,抖衣振袍,将身上的青衣常服领口提了提,又看了一眼腰上的绸带是否妥当,“快,去唤夫人和阿昭来!”
不过片刻,顾夫人一身檀色褙子,外罩牙色夹袄从内院转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竖冠的小少年,身形挺拔,望之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表情却甚为板正,着月白袍子,扎青色腰带。
一见顾长通,就躬身拜道:“见过父亲。”
顾长通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阿昭,最近念学颇有所成,待会儿见到客人,也要谨守礼仪。”
顾昭难得地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阿姊也要回来了。”
顾夫人笑着拍了拍他的发髻,“不许胡闹,皇……你姐夫也在,不可再像小时候一般捉弄你阿姊。”
顾昭老练地点点头,“阿昭谨遵阿娘教诲。”
说话间,府门外已听一声马嘶长鸣。
顾长通收敛笑容,整肃面容,疾步往外行去。
跨过门沿,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靛青色长袍的青年人下得乌蓬马车来,头发并未竖冠,只用黑绸绑在脑后。
面如冠玉耀目,一双暗褐色琉璃眼光华流转,可眉睫暗如鸦羽沉沉,长眉凌厉,英气十足。
他披着黑裘,露出个浅笑,“顾知州。”声音清朗如落玉坠盘。
顾长通虽未有幸面圣,可他毫不怀疑,眼前之人,就是高坐王台的帝王。
他躬身长揖,“抚州顾长通拜会……公子……”
萧衍行到他身前,伸手虚扶他一把,“顾知州,不必多礼。”
顾长通起身,垂首道:“公子远道而来,寒舍一扫如新,备有几间厢房,供公子与夫人。府中业已准备了接风的宴席,家常菜肴,望公子不弃。”
萧衍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顾长通,见他鬓发含霜,但眼中仍旧若星芒有光,是个伶俐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