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并未在家待很久。
王青问“放几天假”
周唯说“一个星期。”
周广寅震惊于她寒假的短暂,忍不住插嘴道“现在重点高中的学习压力那么大吗你海叔的闺女放二十多天呢”
王青也开始说她同事的孩子放多少多少天,然后逐渐歪到其他事情上去。周广寅不甘示弱,提高音量想盖过她。
他们总有把普通聊天弄成吵架的本事,周唯站起来说“我去写作业了。”
她很庆幸寒假只有一周,可以早点离开这里,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去。周唯喜欢学校里的氛围,好像除了学习以外再也不用操心别的事,对其他同学来讲可能是压力,对周唯来说是救命稻草。
年三十当天周唯去爷爷家做了一顿午饭,王青在蛋糕店上班,越是节假日越忙,春节也不放假,周广寅一大早起来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有他们两人。
饭桌上,爷爷问她“学习累不累”
周唯摇头,扬起笑容说“不累。”她捧高了碗,脸埋下去,过了一会听到一声沙哑的叹息“学习哪有不累的。”
周唯骤然鼻酸,却不敢抬头,往嘴里填了一口米,木讷地嚼。
从去年开始,爷爷的状况便愈不好了,眼睛里的浑浊块变大,说话也开始变得迟缓模糊。他在一天天地衰老下去,那么快,好像一瞬间就生了,而她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终点。
“吃完饭来看看你奶奶吧,她一定想你了。”
沉重的脚步声朝外间去了。
周唯快擦掉眼泪。
这间小房子是几十年前爷爷奶奶在木材厂当工人时,单位分配的,一室一厅,总共不过四十几平米,进门便觉狭窄局促。靠墙有一个衣柜,很老很老了,柜门斑驳掉漆。
她小时候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在家里和爷爷奶奶玩捉迷藏,家里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地方,她最后总是会躲进衣柜,奶奶笑她说这是她的安全地。
现在,奶奶的遗像供在小台子上,笑得很慈蔼。靠在遗像相框的右下角还放了一张小照片,是奶奶年轻时的证件照,也是黑白色。
遗像里的她年过六十,两鬓银白,可是证件照里她才十八岁,那么年轻,爷爷说那是当初办工作证照的。
两两对照,周唯不敢再看。
跪着磕完头,一弯下腰就没能再起来,紧紧闭着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她不想哭的,可是一见爷爷奶奶,就像找到了庇护一样。
“哭什么只要你好好的,你奶奶高兴还来不及。”
周唯没有说话,只有细微的呜咽声。
爷爷在一旁看着,默默握紧了拐杖,黄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现在早已不是他那个年代,上不起学,十一二岁就挎着篮子走街串巷卖麻花,半夜还得去火车道上捡掉下来的煤渣回家烧。
他
的孙女跟他不一样,她能靠学习改变命运。所以从很早的时候起,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他不要谢家的回报,他要用这个珍贵的人情给周唯换一个最好的学习环境。
还记得两年前,他厚着脸皮去谢家,不敢要别的,唯一的请求是把周唯送过来上学,别浪费了他孙女这棵读书的苗子,谢家答应了。
他回来以后跟王青周广寅说以前帮助过的有钱人要资助唯唯,绝口不提谢家曾经许诺过商铺和钱,王青和周广寅一听周唯能去省会读高中,还不怎么花钱,自然喜不自胜。
然而周唯并未露出惊喜的表情,想了一会,问他会不会想她,如果爷爷很想她的话,她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