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四方来客
众人嘈杂的吵嚷声被低沉的佛号轻易盖过,王者仁微微一皱眉,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荒郊野岭倒如此热闹。”
汤予、杜哲瀚等正自猜测,右边林中缓步走来几位僧侣。为二僧,一人六十岁上下,身材瘦高,长手长脚,步态端重,两只鹰一般的眼睛精光外射,头上九点戒疤红的刺眼。另一人已是年逾古稀,个子不高,含胸驼背,老态龙钟。张负雷看到老僧喜出望外,急跑至老僧面前扑通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张负雷见过宗明师伯。”
那老僧单手轻托张负雷双臂也未见用力,张负雷壮硕的身躯便被拉起,说道:“想不到你也在此,师弟常常提起你,若得闲暇可回少林盘桓几日,让你师傅高兴高兴。”
张负雷脸带喜色,连声称是。老僧宗明环视众人,冲王者仁笑道:“一别经年,王施主别来无恙。”
王者仁哈哈笑道:“不想在此还能与故人重逢,宗明大师可好?”
老僧宗明双手合十,说道:“年纪大了,近来耳聋眼花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不像王施主容光焕,风采依旧。”
王者仁又是一阵大笑,老僧宗明朝旁边摊开手掌,说道:“这位大师是……”
宗明话没讲完,王者仁朝高大僧人说道:“大师好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
高大僧人展颜笑道:“王老施主贵人多忘事,想来已不记得贫僧。”
王者仁面露疑惑,说道:“恕我眼拙,一时……”
高大僧人向前一步,说道:“三十三年前在西湖南屏山间,贫僧曾领教过王老施主的精绝剑术。”
“啊,是你!”王者仁恍然大悟,说道:“你这姓李的牛鼻子道士怎么变成了和尚?”
高大僧人也不生气,说道:“王老施主见笑了,贫僧年轻时学道,十年前拜入东山寺弘忍大师门下潜心理佛,法号神秀。”
高大僧人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惊。只因这神秀名头太大,他俗名叫李培铮,乃是五姓七望中赵郡李氏的嫡传弟子,自幼学得一身惊人本领,十八岁时独自闯荡江湖,又拜入凌霄道人门下,尽得凌霄道人真传,手中一对名刀“白鹿”“幼平”横扫武林。谁知在其五十岁那年偶然听到禅宗五祖弘忍讲经说法,顿觉豁然开朗,如梦初醒。遂拜师弘忍,在东山寺挑水砍柴整整六载。弘忍深为感动,赐名“神秀”,称其“神秀上座”、“教授之师”,把一身绝世武功倾囊相授,其现已是东山寺住持。东山寺和少林寺同为禅宗一脉,可单论佛法修为,东山寺还在少林寺之上,江湖中人提及神秀上师无不敬仰。
王者仁垂沉吟道:“二位大师来此有何贵干?”
神秀略皱眉头伸手一指汤予,说道:“贫僧是专程为他而来。”
王者仁奇道:“他?这小子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神秀面沉似水,说道:“汤予潜入大慈恩寺刺死玄通大师,抢走经书。玄通大师乃是弘忍师傅的俗家哥哥,我东山寺定要替玄通大师伸张正义,为武林惩恶扬善。”
汤予深吸一口气,说道:“玄通大师非我所杀,乃是其弟子普净所为……”
神秀怒道:“汤予,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杀人行抢,铁证如山,却巧言令色,鬼话连篇,真是不知羞耻。”
汤予急道:“我所说句句是真,绝无半点谎言,还请神秀上师明鉴,切莫让真凶得脱逍遥。”
神秀目露寒光,怒道:“汤予,贫僧可不听你强词夺理,在此做口舌之争。今日我就是来捉你回寺,交弘忍师傅落!”
汤予心头火起,大声说道:“不错,天下所有的恶事都是我做的,你若要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便快些动手,还啰嗦什么。”
神秀怒极待要上前,老僧宗明在旁说道:“阿弥陀佛,汤施主如有冤屈,可随老纳去少林寺面见方丈宗凡师弟讲明真相,如真凶另有其人,老纳保证将其严惩不贷,还汤施主清白。”
汤予尚未答话,王者仁说道:“我和杜捕头为此事争执不下,宗明大师却想捷足先登,恐怕不妥吧。”
杜哲瀚也说道:“正是。在下奉刑部、大理寺、督查院差遣特来缉捕朝廷钦犯,于情于理汤予都应交我带走,怎可任他随宗明大师前往少林。”
宗明颔说道:“汤施主涉嫌大慈恩寺玄通大师遇害一案,又怀有玄奘大师所著经书。大慈恩寺派寺僧普净来我寺中,请少林出面主持公道,捉拿凶手,寻回经书。天下佛门一家,我少林责无旁贷。汤施主方才言说此事另有隐情,老纳也觉有些蹊跷,想请汤施主去往少林,至于如何处置便让宗凡师弟定夺。”
杜哲瀚深知当今圣上、天后皆笃信佛教,少林寺又曾因相救太宗皇帝李世民性命,被太宗皇帝亲封为皇家第一寺院,尊贵无比。宗明大师是少林寺达摩院座,武功深不可测,江湖上更广有侠名,故而不愿与其撕破面皮。但若放走汤予必受上峰责罚,无奈之下只得据理力争。众人争论不休,各不相让。就在这时,神秀忽的转身向汤予身后说道:“二位既已到来,又何必躲躲藏藏。”说完僧袍在地上一扫,卷起一枚石子冲远处的一棵大树击去。
石子打在树干上出“啪”的一声脆响。众人不明神秀何意,朝大树望去,只见从树后闪出两个人影。二人装束甚是怪异,都是头顶尖帽,身穿肥大长袍,腰间无带,白色的长袍上绣着花纹,花纹虽然精美却不是中土样式,脖颈上还戴着形状古怪的宽边十字形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