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熙凤
“见过老夫人!”一路无话,两人很快进入贾母院,跳过各种仆妇丫鬟的行礼问安,谢鳞带着探春进入五间正房时,就见贾母正和两个美妇人谈笑,下的绣墩上另坐一个妇人,看打扮差了不止两条街,他懒得多问,只招呼另外两位,“见过珠大嫂子、琏二嫂子。”
“请叔叔安!”李纨规规矩矩的起身万福,还礼之后再无一句。
“哟,这是怎么的?”王熙凤说话却没那么多顾忌,捂嘴笑指着中间的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探春身上,“我记得还没过礼吧?这连‘回礼’都收了?可怜见的,我这烧糊的卷子冻死饿死,都没见到有人给披件衣裳。”
“呀!”一路被“披衣服”弄得心神不宁,探春根本没顾上考虑这么多,进了客厅才想起身上的斗篷,怪不得院子里不少仆妇行礼问安的时候都带着笑,她也不是个省心的,一把扯下来砸在王熙凤身上,“你要是喜欢尽管拿去!”
“拿去倒是容易,稀罕吗?”王熙凤抓起斗篷晃了晃,脸上的笑容愈灿烂,“这东西啊,得是人家送的才金贵,若是要抢了才有,反倒是怪没意思的。”
“二嫂子要是喜欢,改日小弟送你十件八件。”眼看探春羞的都快脸上冒烟,谢鳞当然不能干看着,“横竖不过是件家常衣裳,值什么?只是需要先招呼琏二哥一声,省的引起什么误会,坏了我们兄弟情义不值当。”
“怕不是要去哪家楼子里商量吧?”一听到贾琏,王熙凤的脸色登时沉下来,“欺负我这内宅妇人不懂外面的事情?”
“死蹄子,慎言!”李纨毫不客气的瞪了王熙凤一眼,这才看向探春,“三妹妹,你这一路冻得不轻,还是先去里面暖暖身子。”
“多谢大嫂子!”探春看的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参与的,赶紧点点头走向后室,临别还不忘担心的看看谢鳞。
既然探春已经离开,王熙凤没了调侃对象,只好悻悻的将那件斗篷挂在自己的椅子后背,顺便瞪了某人一眼。
“鸳鸯,去告诉院子里一声,要是有人胆敢耍嘴,全家都不要活了!”贾母面容一肃,先把客厅里唯一的亲信丫鬟派去望风,这才恢复笑容看向中间,可惜某人的脸皮足够厚,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鳞哥儿辛苦一天,坐下说吧。”
不是他不要脸,而是在眼前的情况下,他越是表现对探春的态度,接下来反而越好说话,同样一件事情,“自家人”和“外人”面对的完全是两回事。
“老夫人放心,晚辈皮糙肉厚,多干点儿没什么。”目送探春离开,又听到院子里杂乱远去的脚步声,谢鳞知道“正题”就要开始,这才坐了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椅子,“若是有什么吩咐,正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请不要客气。”
“你能这么说,老婆子就放心了。”贾母一脸慈爱看看下就坐的“璜大奶奶”,“天色太晚,你又忙了一天,我也不绕圈子,府里人一多,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前些日子你后街璜大哥不慎犯了太岁,遇到点儿小麻烦,留下孤儿寡母怪可怜的,这不是求到你这儿?”
“不敢当老夫人的‘求’字!”谢鳞表情一肃,起身先向贾母行礼,这才转头看向已经紧张站起来“璜大奶奶”,“论理,府里的事情不该晚辈多嘴,只是璜大哥的麻烦,想必老夫人也已经了解,恐怕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
案子原本不在晚辈的辖区,裘大哥又没话,外人实在不方便插手,刚才在政二叔那里,晚辈已经指了明路,只要府里向裘大哥招呼一声,两天内晚辈就把璜大哥接到手底下住着,想必十天半个月的太平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难为你花费心思。”看到客厅里其他女眷的喜色,贾母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散去,其他人都只听到谢鳞要把贾璜接到自己治下保护起来,只有她注意到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十天半个月之后呢?“你刚才说的‘裘大哥’,是景田侯府的裘良吧?”
“老夫人好记性!”谢鳞不咸不淡的夸赞一句。
“裘良?”却不想王熙凤微微一愣,就明白刚刚这位熟人的身份,“这個死没良心的,荣国府有事情,他到现在都没伸手?看我不挑个日子过去,把他最喜欢的那几个破瓶子全砸了!”
“琏二嫂子留下口德。”谢鳞哭笑不得,“还有,裘大哥书房里摆的那几个也不是‘破瓶子’,最差都是元朝的官窑,就是送到当铺去,那群黑心烂肺的东西最少也要给百两以上的银子,你要是真的全给砸了”
“这么值钱?”王熙凤表情一亮,很明显光听到银子了,“那我就全给他搬回来,看他还有没有胆子不管!”
王熙凤认识裘良?其实也不奇怪,归根结底还是“圈子”。
正常来说,凡是武勋出身,在自己所属的小圈子内都算“通家之好”的关系,四王、八公、十二侯皆是如此,互相之间上门别说不用拜帖,连招呼都不用打,关系亲密的,甚至可以不怎么在乎爵位官职,比如北静王水溶见了贾宝玉,一样夸奖“如宝似玉”。
武勋整体对外还算顾及大面儿,各家之间多少能说句客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