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京兆尹,又离得近,高敞面色微微一变,低声嘱咐了家人了两句,便顺着人潮快步赶了过去。报出名号之后无人敢拦,拨开人群走到中央。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昏死在血泊中的男人。高敞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心中不由微微一紧,这似乎是陈浚清,陈氏是上京望族,被砍去子孙根的竟然是陈氏子,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那年纪不大的乐伎抱着琴,浑身抖如筛糠,泪水涟涟。
陈氏仆从见到高敞,忙跪倒在他面前求他主持公道。
高敞不由蹙眉,继续往前去。这一不要紧,到灯下这巧笑嫣然的少年时,高敞差点儿还以为自己错了。
勃然变色道“陛、陛下”
又一少年身旁的少女。
目光沉静,容色清丽。这不是新封的陆王后又是谁
“王、王后”
高敞简直是心神俱震了,眼前晃了一晃,才勉强站稳脚跟。
他是不是眼睛出什么问题了少年帝后偷溜出来灯,还见义勇为砍了陈氏子的子孙根
高敞的失声惊呼,被人群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熙熙攘攘的人潮轰地炸开了锅。
这对少年夫妻竟然是陛下与王后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了少年那猩红色的双眼。
那几个仆从更是如遭雷击。
陛下是他们想的那个陛下吗
高敞心神一凛,忙不迭地敛衽行了一礼。
牧临川拽着陆拂拂走上前,淡淡道“这里交给你处理。”
高敞连声称是。
“走罢。”少年心情很好地扬起唇角。
拂拂愣了一下“这这就走了”
“不走”少年向拥挤的百姓,微微一笑,“不走等着和孤一道被百姓丢菜叶子吗”
陆拂拂眼角一抽
她能说牧临川还有点儿做昏君的自知之明吗
那小姑娘已然怔住了,抱紧了琵琶,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救她的竟然是当朝的帝后。
回过神来后,不由鼓起勇气追了上去,踉踉跄跄地扑倒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今日、今日多谢陛下与王后相助。”
女孩抖得像个鹌鹑,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去那位素有暴君之称的少年帝王,通红的眼忍不住去陆拂拂。
方才正是这位和善的王后将自己挡在了身后。
想到这儿,小姑娘简直如坠梦中,又惊又喜,手足无措。
预想之中丢菜叶子的画面却并未出现,在惊骇骚动之后,很快有人不住高声欢呼起来。欢呼陛下与王后英明。
向来,高高在上的天子微服私访,帮百姓惩治贪官恶霸,除恶扬善之类的故事,只在话本里才会出现。正因为生活已经足够憋屈和困苦,人们才渴求有个机会能一舒心中郁气。
少年帝后恩不移,又接地气,公权力亲自来打脸,完全满足了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精神追求。
所以就算他们这位少年天子名声之前有多差,是公认的暴君,这也无所谓了。
怪不得政客不是演员就是疯子。民意是如此纯粹,又是如此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