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墙阻挡了去路。
难民们面上满是绝望之色。
他们愤怒,哀求,跪地恳求,但那扇高大的城门,就是不肯为了这群难民而开。
非但如此,城墙之上,还有身穿甲胄的士兵,用弓箭对准他们,不知道是谁先射出了第一支,箭雨从天而降,难民们惨叫着开始奔跑逃亡,鸢娘被一个人扯着往前跑。
那人一路骂骂咧咧,一直跑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确定无人追过来,难民们才停下脚步,就地瘫倒,借此恢复溃散的体力。
鸢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个大婶,见她正喘着气,轻手轻脚地往边上挪了两步,随后她撒开脚步往前跑。
“小贱人!你给我站住!”那大婶恼羞成怒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鸢娘咬牙往前跑,可是她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五大三粗的大人。
鸢娘这次的出逃没有成功,她被那大婶愤怒之下狠狠打了一顿。
她蜷缩在地上,浑身疼的厉害,那大婶想要拿她去换银子,所以无论怎么打都会避开她那张脸。
“跑不掉的,别白费力气了。”有个小姑娘走到鸢娘身边,那小姑娘同样骨瘦如柴,头像是枯草一样。
鸢娘不说话,她倔强地抿着唇。
同她一样的小孩有好几个,他们被选出来,留着进了城之后,卖给人牙子,好歹能换点银钱。
现在,城门紧闭,这座城并不接纳难民,非但如此,还武力驱赶。
难民们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很多人崩溃,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本以为可以有个地方落脚,这天下如此之大,明明还有那么多的地,却偏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如此煎熬了好几天,然后忽然有一天,有个难民带着狂喜之色回来了,他挥舞着手臂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有个大户人家提供饭食,还提供住的地方。
有饭吃,有地方住。
对于这些已经在外奔波蹉跎,看到希望又陷入绝望之中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一伙难民一共加起来好几千号人,原先是不止的,但一路上死的多,被驱赶时射杀的也不少,最后残留下来的便是这些。
鸢娘被强扯着往前走,她看着那些难民喜极而泣,因为终于有人愿意接纳他们,他们跟着衣着体面的管事后面走了。
而鸢娘几个人则被那大婶和几个同伙儿拖拽着,送到了一个人面前,那人的眼神锐利,看着他们的时候,眼眸里带着审视,他似乎不甚满意,最后还是点了头,随便丢了点碎银子给大婶。
那大婶欢天喜地地拿着银子走了,虽然钱少了一些,但这些小讨债鬼都是半路上捡的,无本的买卖,给钱就是赚。
鸢娘那些小孩被带了下去,洗刷干净之后,那些小孩被分开了,如鸢娘这般骨相出色,养养就能卖出高价钱的,和那些看起来一般的,被分成了几波。
鸢娘一直在找机会逃跑,她娘死之前的那个眼神,她不敢忘记,她娘说了,她要清清白白的活下去,将来嫁人当正头娘子,不能和她一样。
但老天爷有时候,真的不是平等的怜爱每一个人,有人出生就在富贵乡,有人运气就是比旁人好做什么都容易,可是更多的人却是不如意的。
鸢娘的娘拼命想要让鸢娘活得体面,可是最后鸢娘辗转多地,最终还是被买入了烟花柳地,她成了雅韵楼里的花娘。
鸢娘想要改变这一切,但她一介女流之辈,甚至自由身都没有,只能在楼里卖笑,那些客人一掷千金,可是这些钱却到不了花娘的手里。
鸢娘努力想要攒够赎身钱,她成了雅韵楼里的花魁娘子,她好像有了那一份体面。
穷人乍富,很容易迷失自我,觉得人世间也不过如此,等到尘埃落定,很多人会比乍富之前还要落魄。
鸢娘成为了花魁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变得面目亲和起来,鸨妈不再对她非打即骂,永远对她笑脸相迎,她出入那些大户人家,被赞誉和砸向自己的那些数不清的赏赐迷花了眼。
她忘记了,她和那些大户人家是不一样的,她被捧着才是花魁,不被捧着她不过就是个人人都可鄙夷唾弃的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