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孟歆去了趟承乾宫,她摘了头上的官帽,放在脚边,双膝跪在殿外。
神情萧瑟,不辨悲喜。
卫宴洲不见她就一直跪着,头上还有一块为程宁求情时磕头磕破的疤。
她眼里没有光,宫人通传时,她只说要自请去南疆甘为军医。
副院正的官职她不想要,京都这一片天,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但是卫宴洲没宣见,月上中天时,差内侍来复,准了。
孟歆起身时,身体晃悠,堪堪碰见王喜。
两人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一同站在宫殿的廊柱下,俯瞰整座被日光晒成金黄的宫殿。
“姑娘保重。”王喜微叹了一口气,“不喊大人了,想必姑娘也不喜欢。”
孟歆点头:“从小我就不喜欢京都,如今她也不在了,更没有呆着的必要。”
她的人生没怎么为自己活过,有程宁在,她觉得自己背后撑着一根支柱,没有,就无所依托。
所以总是要走的。
“奴才方才去了趟临华宫,”王喜垂下眸苦笑:“答应过娘娘未来无论如何保春华一命,只是当时不曾细想,现在想来,娘娘恐怕早做好了不会活着离开的打算,不论是陛下动手,还是……”
孟歆沉默,自从鸩酒之后她变得越发不爱说话,此刻却红了眼眶。
“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孟歆声音艰涩:“我见过她最意气风发的样子,程宁不该这样的。”
太突然也太狠了。
为了欧阳曦,卫宴洲竟然连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顾,置她于死地。
朝野上下都在恭贺欧阳家,如何得圣宠,陛下如何在意。
无人提一句程家。
王喜知她难过,可这件事无解,如今就连他也猜不透卫宴洲如何想的。
若说以前能猜到三分,现下是一分也没有了。
静默了一会,他们之间,能说的也不多。
王喜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姑娘一路顺遂,傅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有些话没有点明,但是孟歆如此决绝,冲着南疆而去,也无须再多言。
“公公保重。”
王喜没有回应这一句,等孟歆的身影落在台阶最后一层,他才转身进了殿。
纵使白日,殿内也充斥着一股驱散不去的阴冷。
王喜的脚步很轻,他陪着卫宴洲从小长到大,深知小主子不喜吵闹。
卫宴洲在看一张舆图,无关晋阳,也不是战中的胡蒙。
盯的似乎有些出神了,高高的龙椅上,龙袍尊贵,却总是一眼看去叫人觉得孑然一身。
王喜跪在地上,细细看了许久。
面前的人是他照料到大的,外面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