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过手,想同江酌比一比,只听正屋那头,传来一阵咳嗽声——
元春一个激灵,连忙回头,是爹出来了。
她连忙把手收回来,合上药罐子,丢下句:“明日再擦药,小郎君早点歇息。”心虚地跑了。
秋播之后,村里才真正开始轻松起来,日子慢慢到了十月下旬,溪水停了,西风落叶,拉长的是夜晚的影子,小石河边洗衣裳的人少了,闲说话的地方变成了屋里,清早,总能在村道上瞧见三两结伴,约着一块儿去谁家补衣裳棉被。
江酌的伤好了不少,元春也终于可以去张家还篮子了,只是今日去,张大娘牵着她的手不让走,说是留她下来说话。
如果元春的阿奶还在,约莫和张大娘一个年纪,在元春心里,张大娘就同她奶奶一般。奶奶想同她说话,元春自然是欣然留下,她惦记着上次的话,同张大娘说:“张大夫的药方极好,江小郎君用了之后,好得很快,都能下地干活了,他知道我来,还让我帮忙谢谢张大夫。”
张大娘笑着:“上回他送三七回来,我见过了,文气俊俏的一个小郎君,还对我作揖。”
元春没见过江酌作揖,心想一定很好看。
“也不必把功劳都推你张叔身上,也是你和你阿爹照顾得好,大娘可听说了,江小郎君当时就剩一口气了。”
“那是他自己福大命大。”元春不贪功。
“瞧你这小嘴甜的。”
“吃张奶奶的红枣吃的。”
“这么乖的囡囡……”张大娘咯咯笑起来,怜爱地摸摸元春的头,忽然说,“有相中的人家没有?”
元春一愣。
张大娘就说:“你那大伯娘不是东西,她不乐意给你说亲事,大娘给你张罗,以后你就是我半个囡囡,我看谁敢说我们阿岁嫁不出去。”这话张大娘早想说了,但张大娘又不是嘴上说说的人,拿定主意之后,她便开始四处打听,自己村里什么情况,她大抵清楚,好人家不多,也知道从前说过莲娘坏话的,元家不想要,她问的都是邻村的,不算远,元春以后有个什么事,娘家也能搭把手。
是终于寻到了个好人家,才同元春说这话:“就是6家村6田家的大儿子,今年十七了,他娘饥荒那会儿没了,他又是个孝子,给他娘守了三年孝,算算日子,也是刚出孝期,替他说亲的媒娘子同我是手帕交,我给拦下了。他人不错的,家里还有木工手艺,你回去琢磨琢磨,中意的话,回来同大娘说。”
张大娘这话说来,元春不感动是假,她同大伯娘还能说是亲戚,同张大娘只能算邻居,无亲无故,张大娘对她上心如此,元春心上暖融融的。
她再三谢了张大娘,说自己回去好好考虑,只走出张家大门的时候,脑子却空空——好容易终于能相看人家了,元春应该雀跃才是,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回家路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为什么呢,终于能说亲事了,6家的大儿子她是听过的,很孝顺也有本事,是个不错的人家,但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时至今日,元春也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想嫁人。
从前想,不过是因为村里的闲言碎语,她想争口气,给爹也给自己,让爹安心,让娘安息,可如今呢?阿娘的事终于澄清,她不必再去争这口气,更不用再为了去证明什么而成亲。
心中沉甸甸的担子落下,再提起来,总叫人有些犯懒。元春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头乱成一团浆糊,有些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在想要不要相看6家郎君吗?应当不是,只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元春走神得厉害,丝毫没现自己迎面撞上了个人,眼冒金星,元春不防备,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扶稳——是江酌。
那张陌生又熟悉的俊俏面容骤然出现在眼前,近的连睫毛都被她瞧得根根分明,惊得元春心头一跳,他身上还掺有淡淡的草药香,因为离得近,总往她鼻尖底下钻。
他皱着眉,像是在责怪她走路不看路,一缕墨随着他的动作,落进元春颈窝,痒痒的。
“你做什么?”他很快放开了她,眉头却没松开。
元春回神,缩了脖子,忙说:“走神了,对不起,小郎君没被撞疼吧?”她往人后背上撞的,江酌后背的伤才刚好。
“无事。”她时常这样冒失,江酌习以为常,看她站好就要走,元春见他拿着木盆,就问:“小郎君这是要做什么?”
“……洗衣裳。”
“我来洗!”元春不等人拒绝就把木盆抢走了,一张脸红彤彤的,慌慌张张地往外走,是直到走到小石河边,吹着瑟瑟寒风,面上的燥意才散了些。
小石河边并不是没有人,天气凉了,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