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昉便在微生阕双手缠结的间隙,轻声说:“阿阕,我昨晚已经问过父亲了。我父亲说,不拘什么男子女子,只要是彼此喜欢,两个人就可以结为道侣。”
微生阕系着帽带的手一顿,片刻后,才继续将颈下带结收紧,捋出一样长短的两根垂绦。
他挪开手,帷帽白纱随之垂下,掩去面容神色。从帽纱之后,传来极轻的声音:“是么。那与咱们无关。”
玉昉微微歪着头,仍想细看帷帽下的美人。
他方才其实听懂了阿阕的意思,阿阕是说,他们两个,又不是彼此喜欢。
此刻正好有一阵风来,吹得微生阕帷帽纱罗飘起,仿佛人也要乘风而去。
重重白纱在他腰间翩跹分开,隐约露出一握腰身。玉昉干脆上前半步,双手一撩,趁势将那轻纱分得更开,直至重新露出阿阕颠倒众生的那一张脸。
他双手各挽起一片白纱,在极近之处,低低朝微生阕问:“阿阕哥哥,我如今想看着你说话,成吗?”
微生阕眼睫已然开始轻颤,仿佛受不住这般呼吸相闻、相隔咫尺,连眼珠子都微微瞥向一旁。
但只要微生阕不往后退,玉昉心里便明白了。
他看着微生阕,轻声说:“阿阕,我昨晚,已经想明白啦。”
玉昉脸上也有些热,可他并不曾移开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我是说,我想明白了,自己原来不是上火,我是……我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微生阕在这一瞬,眼睫终于不再扑扇,玉昉总算得以与微生阕眸光相对。于是两个人,都在彼此眼眸中,望见了自己愣怔的倒影。
玉昉望着他,怔怔道:“所以我想着,一定要过来送送阿阕。顺道把这桩事,跟阿阕……跟我喜欢的人说上一声。”
微生阕眼睛睁大了一些,眼轮处慢慢晕开一丝浅红,往眼尾处逐渐变深,在眼角开扇处,化作一线胭脂颜色。
玉昉说到此处,多少有些懊恼。他问:“可阿阕不想跟我做道侣。我此刻说的这些话,是不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呀?”
微生阕向来脑袋灵光,观事断人剔透玲珑,一切不妥帖之处,都是他懒得推敲应酬罢了。
但微生阕此刻,脑海中竟有许久的空白。
昨日与玉昆真人一番推拒,他心中尚有八九分决绝,心底虽然难过,可那一刹那,他确实打定了主意,报与恩师,诉诸神明,从此不再回旋。
等到他同玉昉独处,听见阿昉说从未想过此事……他心中所有决然之念,已是丢盔卸甲,不再拱卫空城。
一回盛,二回衰,三回竭。眼下的微生阕,金吾卸甲,城池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