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亲眼见到,没人会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生物,哪怕各种神秘学书籍都曾记载过这种生物。有关这种生物的传说在世界各地流传,有人说他们隐藏在洞穴中,含着硫磺喷吐火焰;有人说他们是含有剧毒的大蛇,有不止一个头;也有人说他们是天命的象征,是喜怒无常的神明,发怒时可以顷刻间毁灭一切。
现在,传说在面前变为了现实,纸上的文字突然有了具象。
“这是拍电影吗?”路明非在目睹巨龙破水而出的画面后只能喃喃。
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怀疑,因为他看到那只龙伸展开身体,巨大的蝠翼伸开,称得上遮天蔽云。射灯发出的灯光透过雨帘射在龙的身体上,龙躯上青黑的鳞片有着金属一般的光泽,那种光泽即使是最逼真的特效也不可能还原出来。
路明非开始痛恨自己的视力太好,好到在能见度这么低的暴雨夜看清龙鳞。你把一个能吃掉自己的家伙的鳞片看清楚有什么用,难道人家想吃你的时候,你一个滑跪说大王我可以帮你鳞片上油,人家就会放过你?
“不是电影啦路师兄,你只是终于看到了真实的世界而已,这个世界是有龙存在的。”夏弥的声音从路明非身边传来。
路明非转过头,看到身边穿着恐龙睡衣的女孩眼眶周围也开始生出细密的鳞片,但这些鳞片却没有破坏她那张雕塑般的脸上惊人的美丽,反而给她增添了神秘感。
见鬼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在意美不美的问题了啊,路明非难道你是个人外控吗,你是海马濑人吗,你是有病吧!
路明非正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他之前在网吧和林枫说自己越紧张越会吐槽,确实是对自己认知准确。
就在这时,一切突然暂停了,面前因为他的惊讶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夏弥、依靠在墙壁上盯着江心的林枫、江心漩涡中跃出的巨龙,就连坠落在伞面的雨珠的声音都消失了,面前的一切突然变成了纯白色,唯有那把从储物室顺来的黑色大伞还握在路明非手里。
而与他同在伞下的,除了路明非自己,还有個十三四岁,穿着一身黑色小夜礼服的男孩。他的身高不高,微微仰着头看着路明非,稚嫩的脸庞看着有点眼熟,好像他曾经看着这张脸,看过成千上万年。
路明非突然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个故事。
小区里的老人说过,如果下雨天有陌生人找你共撑一把伞,不论那个人长得多好看,你也不要答应和对方一起撑。因为一旦你答应,就可能给予某些非人的东西,侵入伱空间的许可证。而现在,这个应该算是陌生人的男孩站在路明非的伞下,他侵入了路明非的空间。
“你是谁?”路明非发现自己没有害怕,似乎他拿准了面前的人不会把他怎么样。
那个给人感觉熟悉又陌生的男孩金色眼睛里倒映出不知所措的路明非,他轻声问:“交换吗,哥哥。”
“交换什么?”路明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今晚他遇到的想不明白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无论是林枫那诡异的金黄色眼睛,江心跑出来的龙,长出鳞片的夏弥,还是面前这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男孩。
“不生气吗?”男孩再次没头没尾地问。
“生气?惊讶才对吧,突然告诉我世界上有龙,漂亮师妹当着我的面长出鳞片。接着我还被你拖进了神秘空间。”路明非觉得自己目前可能是在某种魔法空间,他虽然自认为没有感染中二病毒,但是他看过的小说不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男孩轻声问,“那两个家伙把你带到三峡来,害你陷入现在的境地,你为什么不生气?”
“两个家伙?哦,你指林枫师兄和夏弥师妹啊。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但是他们平时对我都挺好的。这次也只是旅行中的一点插曲,呃好吧应该说是插曲中的一点旅行。可他们也没伤害我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哥哥,这样下去,那两个家伙卖了你,你都会帮他们数钱吧。”男孩叹了口气。
“其实我上船之前也一直在担心林枫师兄会不会把我肝肾肺割了卖钱,但反正现在也没发生这种事,林枫师兄人还是很好的。”
();() 路明非想起周末里林枫给他带早餐,学校里帮他解围,还拉他进社团。他想不出来自己有哪里值得林枫去这么长时间的“处心积虑”,林枫本人也不是会“处心积虑”的性格。
“还是不说他了。”男孩眺望向路明非的身后,“你看那个。”
路明非转过头,只见他们所站的这片白色空间突然变为了一片雪原,素白且泛着微蓝的冰层覆盖了高耸入云的山,天空是浓郁如血的红色,暴雨滂沱,坠落在他仍然撑着的伞上,四溅开后又落在冰雪之上,被冰凝成一朵朵炸开的冰花,每一朵冰花都是鲜红色的。
而就在路明非视线尽头的冰峰顶上,一只黑色巨龙静静地趴着,他巨大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身上每片鳞片间都在涌出鲜血,龙血染红了整座冰峰。成群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双目闭阖的龙首欢呼,他们高举起手,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尖利的铁锥或铁锹。
“黑龙之皇尼德霍格,祂是所有龙类的源头,是龙族的皇。万年之前祂被杀死在自己的王座上,杀死祂的人把他巨大的尸体放置在山顶,祂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血像岩浆一样流淌下来,染红了整座山,天空中降下鲜红的血雨。杀死祂的人沐浴着雨欢呼,他们称呼那一天为‘新时代’。从此,龙族逐渐隐入黑暗,人类开始主宰这个世界。”男孩轻声说。
“是人类杀死了祂?人类能做到这种事,就靠那些还没那只龙的鳞片大的铁锥和铁锹?”路明非听到自己的牙齿颤抖的咯咯声,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的是那只已经死去的异类,还是那些看起来比异类更为疯狂的人类。
男孩没有再说话了,他安静地看着那只死去的黑龙和狂欢的人群,路明非觉得他金黄的眼睛里,那么那么地悲伤。
“我是不是说到你的伤心事了,你和那只龙,很熟?”路明非犹豫半天,在男孩转移视线看向他时试探着问。
“不,没有,恰恰相反,”男孩说,“我是最想杀死他的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杀死他!”
路明非被他那一瞬间爆发的愤怒吓呆了。
有一只手贴近了呆愣楞的路明非,在那双无神的眼睛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