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文官虽然没有宦官们拍马的脸皮,但对细微处察觉之敏锐并不逊于那几个大宦官,突然就有人看了一眼“彦立公这是急了”
被称为“彦立公”的是个黝黑脸燕赵汉子,一听这话真就急了,“我既得宇文公青眼,又蒙太子礼遇,自当尽心竭力罢了”
有人促狭地互相使了个眼色。
在一群皮肤白皙的文官之中,这人像是脑门上顶了一块灯牌我是转学生,快来霸凌我。尽管这个转学生拿到了校长颁发的一串儿三好五好学生头衔他是个延康殿学士、提举上清宫、从一品光禄大夫但大家看他依旧是个异类。
没办法,这位原名马植,现名赵良嗣的光禄大夫是个弃暗投明从辽朝跑过来的,那立场就天然要受到质疑,哪怕他帮忙保媒拉纤,订立了宋金之间的海上之盟,大家也依旧看他是个脑后有反骨的,那必然是不会有太好的脸色。
于是主持人宇文粹中伸出一只手,打断了这场体面人之间的霸凌,将扯远的话题再扯回来
“令曹二十五郎去,如何”
宇文时中想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曹二十五郎虽说年纪小,到底是个男子,频频出入宫闱,终究不妥,”他说,“不如请一位夫人入宫”
“哪一位夫人”
“帝姬与外男交谈时,遣散奴婢们于近前,十分不妥。”
她闭着眼睛,躺在帐中,一声也不发。
外面似乎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隔着窗,将潮气轻轻地送进来,在这个烛火昏暗的屋子里流淌开来,再慢慢爬到墙壁上,房梁上。
最后一起压向她的床帐。
有无形而腐烂的手轻轻拨动帘帐间的缝隙,那些繁复而精巧的饰物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声,很快又被这低低的训诫声压下去。
女官还在继续说些什么,白日里在人前不说,夜里在人后说起来。
她说帝姬年纪小,又不在宫中长大,缺了管教,这就需要女官们更加严格的教导。
否则呢帝姬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但女官似乎洞察了她的想法这样有资历的女官,总是见惯了天真幼小的小女孩的她反问了自己一句,并且流畅地又将她的话讲了下去。
否则的话,帝姬将会失去父兄的疼爱,那是天大的事
帝姬翻了个身,像是听了她的话,又像是没听。
守夜的女官仍然在讲,不听女官的话,失去父兄的疼爱后,她就没有一份好妆奁,也嫁不到一个好人家,哪怕她是帝姬。难道被驸马厌弃,被翁姑厌弃的公主还少吗那些公主的下场有多么凄惨,她不知吗
她这样讲着些自己也几乎全心全意相信的事时,帝姬突然从床帐里坐起来了。
那双眼睛在昏黄的灯火下闪着冰冷的光,吓得女官的心猛地停了一拍。
“我没钱。”帝姬开口,说了一句很突兀的话。
女官愣了一下,不知何意,但帝姬很快说了下去。
“虽说郓王妃送了些东西过来,但我也不准备赏赐给你们,所以你们将我的事告知别人,多赚一份禄米,我是不怪你们的。”
女官意识到这个还未及笄的女童在讲什么可怕的话时,她已经隐隐后悔于自己那多余的善心,但帝姬的训斥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