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筠脸色有些白,笑得也有些僵硬,好半晌才慢吞吞挤出了他的名字:“阿——鹤。”
阿鹤这才有些满意,笑着上前和她肩并肩,撑开一伞。
果然,周遭立即就落起雨来。
雨声稀稀落落地砸进地里,将那些斗大的花浇得狼狈极了,艳色经雨这么一冲刷,不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愈浓稠,带着些自我毁灭的颓靡的美感。
他不满地嘀咕着:“祁筠,你今日这任务出得太久了,宗主有些不满意,叫人来寻你呢。”
这熟悉的话,熟悉的压抑感,祁筠习惯性地沉默,转念又觉得昔日最不想听到的训诫其实在很多年的午夜梦回间时常想念,她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问道:“父亲此刻在何处?”
阿鹤疑惑地看着她这番反应,片刻后说:“宗主除了下山外,其余时间不是一直待在无风阁吗?”
祁筠闻言立即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走。
是了,这里是鹤云台的后山,她以往出来做任务不想引人注意便总是从此处走,倒没想到一朝入梦,竟会在这里。而父亲一如既往地严厉,他虽不喜阿鹤,但也知道自己偏爱阿鹤,是故每次催促她时总是会派阿鹤前来。
不多时,便到了后山的结界处,过了这个结界,便是上了真正的鹿茸山。
十几年过去,她依旧轻车熟路,带着阿鹤溜了进去。
一道声音在身侧阴测测地响起:“祁筠,你果然在这里!”
祁筠应声回头,看见一张穿淡绿衣袍的女子,长衫窄袖,半截手臂露在外面,一头秀呈现淡淡的褐色,盘了条长辫甩在身后。
长相清秀,姿容出众,一双眼满是孤高冷傲,无分讨好,淡淡的桀骜,淡淡的孤冷。
她站在亭子下方,身旁的药材还滴着些水,淅淅沥沥的淋湿了石板,显然是暴雨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收起来。
祁筠愣了愣,立即攥着阿鹤的手臂,带着他一同到了她跟前,入了亭子下也无需再撑伞,她很快地松开阿鹤,亲昵地揽住那女子,贼兮兮地笑:“楣儿,你等我做什么?”
时楣冷哼一声,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甩开,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你又忘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记得?”
“什么日子?”祁筠疑惑地看着时楣,又转头看向阿鹤,越摸不着头脑。
她不是忘了,而是真的不知道,毕竟她哪里知道自己回到的是哪一天呢?
阿鹤在一侧含笑不语。
时楣叹了口气,狠狠地戳了戳她的眉心,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呀!就是天天打架把脑子打坏了!前端时间无缘无故地把秦宗主的小儿子揍了一顿就不说了,昨个儿又把柳峯寻吊在千里峰上一天一夜,人家也没怎么招惹你啊,你这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和莽撞劲儿,哪里有半点儿像祁宗主。”
祁筠悻悻笑着,为自己辩白:“可是你也没见过我爹年轻的时候……”
“我的祖宗啊,今日是你生辰,你都不记得了吗?”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如风送柳絮,轻缓温和。
祁筠闻声望去,见一男子着一袭霜色衣衫,乌被墨绿冠盘起,端的是光风霁月,儒雅俊逸,他闭着眼,阳光透过树枝缝隙落到他半边俊秀的脸上,竹影横扫,斑驳明暗,他安静地坐在栏杆上,一眼看去,已然是然出尘的人间绝色。
祁筠想到后来沈逢春对她拔剑相向,一时间心潮起伏,再也没法和他对视,于是忙转了视线,看向阿鹤,“那父亲?”她的表情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阿鹤重重地点了点头,“祁宗主在无风阁等着你,应当是给你准备了生辰礼。”
时楣和沈逢春也笑看着她,温和地叮嘱道:“你快去快回吧,可别忘了这里还有我们在等着你。”
“当然不会忘啦!等我回来!”祁筠激动得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