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镭钵街,人就像野狗一样活着。
或许还不如野狗。
如今的镭钵街和十二年前的几乎毫无变化。
混乱,死亡,疾病依旧如影随形。
这里的“人”和城区里那些看着简直不像是一个物种。
五岁的小千夜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污秽不堪,因为他的生活一直拘泥于镭钵街深处的破房子——如果那个四处漏风的方块真得能被称作是房子的话。
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得忍饥挨饿数日。
在母亲去世之后,甚至连这样的日子都无法保证。
活着是痛苦的。
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千夜已经记不清了。
他能记得的关于母亲去世时的一切,仅仅停留于屋内逐渐腐烂臭的尸体,橱柜里再也不会出现的黑面包,以及饥饿。
似乎是很突然的,有一天母亲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千夜起初觉得奇怪——为什么母亲可以这么多天不吃不喝,一直睡在桌上?
他饿了,只能自己出去翻东西吃,母亲以前不怎么管他,睡着后就更不管他了。
直到有一天,小千夜回家之后看见母亲的脸黏在了桌上,眼皮里开始钻出蛆虫,古怪而令人作呕的味道开始在整个房间里面弥漫。
他害怕了。
他伸手去推母亲。
结果母亲被他一推就倒在地上,可那半张脸依旧黏在桌上,眼眶的位置黑臭,空洞地盯着他。
千夜被这可怖的样子吓坏了,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千夜第一次感到最原始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心中那些隐隐约约的感觉成为了事实。
——我死去之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我不想死,这看起来未免太可怕和痛苦了。
自此,死亡也令他感到恐惧。
他宁愿如蛆虫般痛苦地活着,也不想死得如此凄惨。
他拔腿就跑,在门口摔了一跤,膝盖钻心得疼痛。
但是他满心想着身后浓重而压抑的死亡气息,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了伤。
他爬起来接着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摔了多少跤——鞋子也没了,脚底疼到快失去知觉。
他渐渐停下脚步,粗重地呼吸着,回头早已看不到来时的路。
死亡被他甩脱了——小千夜如是想着。
内心一松弛就再也站不起来。
积累了数日的饥饿在同一时间爆,伴随着肌肉的绞痛一道几乎将他整个人撕碎。
天色渐渐暗沉,野狗此起彼伏的嚎叫在镭钵街你呼我应。
在城市,无论是夜晚还是白天,人类都拥有绝对的掌控权;而在镭钵街,夜晚被疯狂支配。
杀人的盗贼,嗜血的野狗,饿到眼睛绿而走投无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