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我说道:“那我跟你讲的《三王尸经》,你也不记得了?”
我点头,说:“对,忘记了……”
听到这句话,爷爷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我,好一会儿,灰白的胡子抖了抖,然后低沉着语气说道:“阿秀,你是不是觉得,爷爷的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些陈谷烂麻的封建迷信,是早就应该丢到路边的玩意儿?”
我被爷爷的态度弄得烦躁,顺带着将这些年积累的怨气给引发出来,一下子忘记了他已经是一个病危将死的老人。
当时我就回声呛道:“爷爷,我不想对这些评判什么,不过你以前教我的那些咒诀啊、相术啊、讲究什么的,根本就没用……我一个都对不上,你让我怎么讲?”
听到我的抱怨,爷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三哥送了饭过来,爷爷挥了挥手,让我离开。
随后的几天,一直到清明上坟结束,我跟爷爷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母亲瞧见,私下劝我,除了说起爷爷病情,还说起爷爷当初金盆洗手,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若没有这个,当年的他,可有几多威风!
听到这个,原本都有些服软的我,止不住又是一阵郁闷。
这事儿父母跟我说过好多次,但每次我问为什么,他们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清明节后,我离开老家,照例去辞别爷爷。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我一句话:“来积止聚,冲阳和阴,万物不可妄语也……”
……
在进医院的第三天,我一个人都没告诉,偷偷跑回了老家。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
以前的我,虽然听过长辈提过许多爷爷的风光,但因为我出生之后他就封卦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但在身患绝症,即将死去之时,我却对这个曾经敬仰、后来质疑的爷爷,有了不同的法。
冥冥之中,似乎有些关联呢。
我似乎也理解了他为什么让我六年不归家……
但这一切,伴随着他的死去,仿佛又打上了一个死结。
当天晚上,风尘仆仆的我又一次见到了爷爷。
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生机全无,却神色安详地躺在了床板上,仿佛与这世间一切,再无关联。
心焦力瘁的我,跪倒在了爷爷的灵前,哭得不能自己。
旁人只以为我是伤心爷爷的逝去,神色憔悴,也不过是赶路太过于辛苦。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我,已经身患了绝症。
我哭的,不只是爷爷的逝去。
还有自己悲惨的人生。
因为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跟爷爷一样,躺在那床板上,任人参观。
哭过之后,父亲扶我起来,让我去旁边休息,而他则和其他叔伯一起,忙碌丧事的诸多事宜。
我一个人坐在灵棚外的一个木头上,失魂落魄。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放心,不是我爷爷……
我抬起头,瞧见却是大伯的小女儿许澜。
她眼下刚读高中,在我们这一辈排行二十一,因为我多年未回家的缘故,与她并不算熟悉。
心情抑郁的我与她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然而许澜却认真地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十三哥,爷爷临走之前,告诉我你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阳寿,让我代他问你一句——你,可还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