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段铮躺着的地方,搁着一个平整的信封,她拿起来,上面写着,夫人亲启。拆开来,是洒了碎金的信笺。
只有寥寥几字,行笔疏落潇洒:天地浩渺,思慕唯一人。高山流水,如云如溪。愿静言思己,待英英奇华。
下附一行小字:我在花房。
苏云溪坐在床上,想着段铮坐在桌前写下这几个字的姿态与模样,定是期待她过去。
谁要去找他?她才不去。而且这个写的烂死了,一点都不押韵。她从床上下来,把信笺按原来的痕迹折好,塞入信封,放进书桌抽屉。
直到中午时分,两人在饭桌上相见,段铮黑着一张脸,分明是埋怨她,苏云溪只当看不见。
第二日,又多了一封,他在院亭。
第三日,他在后湖等她。
第四日,段铮在书房等人。人没来,收到一封回信。其上画了一只圆墩墩的小鸭子,憨态可掬,眼睛又圆又亮,格外吸睛。
圆,亮,鸭,那就是,原谅呀!
他心中激动,拔腿就往对门跑,拉开门,正面对上饮月,手里端着一个瓷盅,差点撞上。
段铮手里捏着纸:“夫人呢?”
饮月扫了一眼小鸭子,开口道:“老爷别急,先把汤喝了吧,这可是夫人特意吩咐的!”
他只得停下来,喝了一小碗。荷叶冬瓜汤里加有小虾米,口味清新。
“夫人说,盛夏天太热,容易积郁成疾,荷叶冬瓜清火,可以帮助老爷排出体内多余的火气,保得平安。”
段铮立刻明白,她这果然是帮他清火来了,清的是心火。
“夫人在莲塘。”饮月道。
段铮去了后院。
这把火他不想清。
夜晚的莲池幽昧横生,白日的莲池花影潋滟,一人着青色衣裙,头扎成一条黑色辫,松散垂于身后,在花丛里正撑着条小船。
形单影只,自得其乐。
即便如此,她也不像个渔女,只因容颜太过明媚艳丽,脸色手腕皆雪白无瑕,手指纤长,一看就是朵从小细心娇养宠着爱着长大的富贵之花,再伶俐洒脱,也不是那种天生于水面的飞鸟般的女子。
段铮走近,苏云溪慢悠悠把船撑过来,靠在岸边:“这位公子可是要上船?先付钱!”
付钱?段铮眉毛一挑:“床上付。”
苏云溪:“……”
明明说的是“船上”,怎么听着像是“床上”,不禁抬起眼看他,想确认猜想:“船上?”
段铮自怀里拿出一块白玉放进船里,重申了一遍,还特意纠正她的音:“吃唔昂床,床上,余下的晚上付,船家要多少,给多少。”
苏云溪扯出一个笑,收起玉佩:“不必了,我又不是变态。”
他跨步上船:“但我是。”
“……”
船离了岸,往莲花深处驶去,苏云溪撑船还不甚灵便,段铮靠在船头,身旁大叶如一柄柄绿伞,自头顶划过。
“夫人今日不怕水了?”他颇有兴趣。
“怕有什么用?”苏云溪平静,“三天两头掉水里,再怕也不怕了。”
段铮轻笑。
倒也是这么回事。
于花朵浓密处,船停下来。苏云溪摘下两朵大花,放入船中,四处搜寻着什么。
“在找什么?”
“莲子。”她仍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