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几乎要掩盖电话里的人声。
黎羚垂下眼,望着手机视频里的中年影帝。对方正老泪纵横,高高举起奖杯。画面定格在一个失意者人生最高光的时刻。
而另一个失意的人,还在深山里跋涉,沉陷在一场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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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黎羚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
小刘在外面喊:“雨停了老师,我们赶紧走吧。”
雨已经停了,天却还是黑的,手机屏幕显示此刻不过凌晨四点三刻。
她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浑浑噩噩地披上外套,因为严重缺觉,整个人几乎像一只游魂。
他们摸黑上了车,车在泥泞的夜路上前行,天色渐渐浮白。
在颠簸之中黎羚昏昏欲睡,隐约做了几个噩梦。
梦里,她的耳边出现许多交织的声音,有人说:“感谢导演,他改变了我的人生。”
另一个声音说:“是啊,导演对演员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黎羚吓得一激灵,睁开双眼,正好听见司机说:“我们到了。”
玫瑰色的晨光里,她眼前徐徐展开一副堪称壮观的景象。
摇摇欲坠的矮楼与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生长在一起,仿佛密不可分的古树与枯藤。
山崖的尽头,静静矗立着一座十分典雅气派的剧院。它的外观古老而陈旧,比起剧院,更像是某种遗址或残骸,热带树林里掩埋的一张黑白老相片。
黎羚更加恍惚,觉得自己应该还在做梦,跟在小刘身后,不太清醒地跳下了越野车。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剧院的枯树前,遥遥地朝他们看了一眼。
他个子很高,肩膀也宽,头发理得非常短,穿深色的夹克,与高大的越野车十分相得益彰。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年轻人站直起身,一步步地走进了日出里,他的背后是一片金红色的云海,一直染红到天际线。
浓淡起伏的山影,都化作一望无垠的旷野。
如此瑰丽的光线,淋漓迤逦,流金万丈,像是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又似真似幻地勾着他侧脸的轮廓。
而当他转过身,初生的黎明,如一抹鲜艳又破碎的红赭颜料,流连地描绘出他的面容。
他非常英俊,是一种不能被直视的,阿多尼斯式的俊美。
在刺目得令人晕眩的光线里,黎羚产生一种近乎荒唐的错觉:
这一路跋山涉水,甚至经历一场暴雨,都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
“黎羚?”
对方声音也极悦耳,好似她的名字不是被念出来,而是在他的唇舌之间绽开。
他望着她,目光很沉静。
片刻后,他微微蹙眉:“扣子又没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