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锅盖头,他站起来,很大声地说:“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变成画像,挂在墙上,没办法吃饭、喝水,也不能参与课外活动。”
这话吓得发问的女孩子抖落一滴泪,稚嫩的童声中充满难过:“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但城市被保留下来,”女教师笑了笑,她原本像是笼罩毛玻璃的声音一点点清晰,“开创者的名字也被永远铭记,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是比个体生命延续更具意义的事情。”
女孩子还是很难过:“可死掉就是死掉了。。。。。。”
“没有人可以永远不死,也没有什么物质可以永存,”开口的是时明煦,他做孩童的时候,声音清澈悦耳,“就连星球本身也无法亘古绵延,只是我们无法活到它被太阳吞噬的那一天——那应当是几十亿年之后的事情了。”
听见地球还会被太阳吃掉,更多的孩子哭喊尖叫起来。
女教师:“。。。。。。”
女教师轻轻叹了口气,不得已拨打通讯器,向上级汇报这孩子的早慧。
时明煦被带离教室时,六岁的幼崽们已经重新安静下来,女教师立在讲台上,白裙的皱褶像黄金时代的荷叶,她起头,带领一整个班级的孩子念诗。
两种声音穿迭成熟与稚嫩,产生了奇妙的重合——
“当你已长眠。
像大地上所有逝者。
我将为你歌唱。”
建筑外云层厚重重叠,雨季将要来临。
时明煦没有回头,他缓慢穿越四层的走廊,孤独的、小小的幼崽,抬脚迈向通往五层的台阶。
“我用颤抖的声音为你歌唱。
我追颂你的优雅、意念与渴望。
我记住橄榄树林的一阵悲风。”
一道电光划破天际,长风带着万物悲鸣而来,呼啸着灌入室内。
炸雷从低沉厚重的云层里穿刺出来,瓢泼大雨哗啦啦倾泻而下。
——时明煦落于乐园十七层的地面,光影在瞬间穿迭,过往溶解于雨中。十六岁的时明煦历经三次跳级,即将提前毕业,做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表格显现于电子屏幕,周围的同学比他大出几岁,正三三两两商议着去处。
而时明煦注视那张表格,良久沉默。
一方面,他明白人类的科学体系已经快要崩塌,过往经验大多被推翻,但未知的、新生的世界秩序正在缓慢成型。
另一方面,他知道个体的力量始终有限,野外怪诞而荒凉,活着已经不易,却拥有象牙塔之外的无限可能。
不屈、隐秘又浓烈的一切,沉默地交织融合,翻滚在这具青涩的少年躯体。
。。。。。。那么,他究竟该走哪条路?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至老师来催促时,时明煦才终于抬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