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很快进行到了男四的部分,金绫站起来,“之前我将这部分的任务交给了我们的两位学员,现在他们都交出了一份让我满意的答卷……”
柳星辰跟着投来关注的目光,他的嘴角噙着自信的微笑,等待着自己的名字被宣布。
金绫清了清喉咙,她能想象出这个结果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不仅仅是柳星辰的诘问,其他编剧恐怕也会提出异议。她虽然可以用身份强行把反对声压过去,但这也必然会让闻秋的处境变得糟糕。
就在她要说出结果时,忽然闻秋站起来:“金姐,我准备了一部概念片,在公布结果之前,可以展示给大家看吗?”
“概念片?”金绫目光一凝。
“是我们学校戏剧社的学生帮忙拍摄的。”闻秋将u盘递了过来,“我想要最大限度地呈现效果,所以请给我一个展现的机会。”
“好,没问题。”金绫接过了他一直握在手心的、带着温度的u盘。
底下已经有专业的编剧不耐烦起来,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柳星辰靠在椅背上,心里乐呵呵地准备看好戏——电影就是这样一个东西,服化道摄、演员导演,必须各方面都做到极致,才能做出能看的东西。那种学生社团的儿戏之作,往往拍出来的效果都是灾难性的。
投影上最先呈现的是一组空镜,童年的街角小巷、风中摇晃的秋千、纸飞机划过教室、初夏的阵阵风声。男孩和女孩都出生于不幸的家庭,他们一起走过了那物质贫瘠却又精神富足的童年。
下一个镜头,白皙干净的少年背对镜头,正在朗读课文。那篇课文是弗罗斯特的《未选择的路》:“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伴随着朗读声,是一组平行蒙太奇镜头。同样贫困,女孩在努力当小工赚学费时,男孩却在勒索低年级学生;同样条件艰难,女孩在寒窗苦读时,男孩却放任自己在网吧游荡。终于,他们的人生在初三那年分道扬镳,女孩考上了贵族高中,男孩彻底沦落成了混混。在每一个人生的关键节点,他们都背道而驰,终有了云泥之别。
“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男孩成为了追逐光的影子,他打跑了欺负女孩的小混混,威胁了传女孩谣言的人,在他以为男主欺负女孩时,也想挺身而出,却被男主反揍趴下。女孩哭着对他说,不要再让我丢脸了。
下课铃响,学生们三三两两离开了,黄昏的光流淌进空旷的教室里,男孩的声音哽咽:“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我爱的人走向了另一条。”
这是概念片的开头三分钟。在之后的十二分钟里,展开了更加激烈的对手戏。男孩对女孩的爱并不纯粹,掺杂着遗憾、悔恨和嫉妒,好像只要能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就能握住被自己挥霍掉的人生。
片子的末尾,朗读的少年转过头,蝉鸣、风声、逐渐远去的同学的交谈与欢笑,还有他注视着镜头的悲伤的眼睛。
概念片播放结束,房间里雅雀无声。
“啪啪啪……”
金绫率先鼓起了掌,其他编剧仿佛才如梦初醒,跟着鼓起掌来。无论是剧本还是拍摄都极为优秀,优秀到根本难以想象这是学生社团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个片子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种真正震颤人灵魂的、会让观众感同身受地落泪的东西。
阵阵掌声中,只有柳星辰坐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很确信,这是我想要看到的作品。”金绫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向闻秋点了点头,“你的优秀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等一下!这不公平!”柳星辰猛地站起来,“我的剧本要是能拍出来,绝对比他的更优秀!金姐,你一开始选中的就是我,是他硬插进来,还用这种手段……”
“柳星辰。”金绫打断他,“我很清楚你的剧本拍出来是什么效果,因为类似的桥段我在热门剧里已经看得够多了。我承认这是很成熟的作品,但是我想要看到更加与众不同的东西。”
其他编剧也道:“的确,这一次是闻秋的更出彩,你也要看到别人的优点。”
“没关系,年轻人,下次还有机会嘛……”
柳星辰咬紧了牙关,一屁股坐下来,椅子发出了很大的动静。他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闻秋,心中暗道:“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作品得到肯定更值得兴奋的了。那天从编剧班回来,闻秋仍陷在一种晕乎乎的快乐里,曾经所有的辛苦都变得不值一提,所有的等待和挣扎都有了意义。
那天晚上裴渡照例打电话来问候晚安,做了重重铺垫之后,他谨慎地问道:“明天有空吗?我发现一家不错的餐厅……”
闻秋趴在大抱枕上,愉快地应道:“好啊。”
裴渡没想到他如此好约,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无处发挥,他果断决定得寸进尺:“那明天可以亲你吗?”
闻秋轻哼了一声:“你觉得是个追求者都可以亲我吗?”
“那牵手总可以吧?”裴渡是很懂讨价还价的。
闻秋像只烙饼一样在床上翻了过来,抱着手机说:“这个嘛,我要考虑一下。”
电话那头便传来一声轻笑,好像一根羽毛痒痒地搔着心房。裴渡又问了许多允许和不允许的事,两个人像调情一样聊了半天,等挂了电话一看,不知不觉居然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而闻秋在床上翻来滚去,险些把自己给烙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