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有些无语地看着振振有词的小徒弟,有些牙疼似的咂了砸嘴,放下了手中的木雕摆件,从地上站了起来。
“算我怕你了,先停下,我来搭把手,一起把这玩意抬过去!”
看着自家师父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把手搭在花盆沿口处,白蒙蒙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
十多分钟后,正当师徒俩把大箱子里的各类摆件铺了一桌子,讨论着每样东西该放在什么位置时。
哆哆
随着两声木门的敲击,穆大小姐和有半个多月没见的茄子姑娘走了进来。
“你这人呢,不都说了等我把行李放好就过来帮你捯饬这些玩意么?怎么就自己先动上手?”
穆大小姐嗔怪地看了杨默一眼,也不脱外套,将就这么直接走向墙角,提起暖水壶往新买的水盆里倒了些水,然后挽起袖子,伸出两根白嫩的指头将盆里的毛巾拎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这件滚烫的玩意扭干之后,来到了杨默身边。
“还不赶紧让开,这些新买的摆件上面老多灰尘了呢,就这么直接捯饬,也不怕脏了你的手!”穆丽雅一脸嫌弃地看着杨默,手上却没停着,拿起一件似乎有些年头地掐丝珐琅瓶就略显笨拙地擦了起来。
杨默疑惑地看了自己的双手。
脏么?
没有吧?
我瞅着这些玩意挺干净的啊!
茄子姑娘有些受不了眼前的狗粮,看见冒着热气的帕子朝着珐琅瓶捂去,当即很有些心疼地喊道:“喂喂喂,木头,哪有用热毛巾擦这些老物件的……这可是我从朋友那里搜刮过来的好东西,当初他爸可是花了好几百大洋从帝都文物商店买回来的这对铜胎珐琅瓶……慢点!慢点!小心别把蓝彩给弄炸喽!”
穆大小姐则是没好气地看着她:“瞧你那小气样,说的好像谁没学过热胀冷缩似的……这是在屋里,这不是有暖气供着么,又不是在冷嗖嗖的外面,哪那么容易炸蓝?”
说着,看了看手上那条微微有些污渍的白毛巾,穆大小姐撇了撇嘴:“再说了,这些玩意既然送了过来,那就是咱们杨总的东西了……这又不比你朋友家,没那么些专业的保养工具,左右是摆件,图的就是干净好看,用热毛巾擦一擦咋了……喏,自个瞧瞧,是不是干净了许多?”
看着那件似乎的确明亮了不少的珐琅瓶,茄子姑娘心痛地难以呼吸,哆嗦着用手指点了点这个呆木头,林落苏哀叹一声,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的确,这些东西既然送了出来,那就跟她没啥关系了;而且跟那些古字古画古瓷不同,清代的珐琅彩作品存世量其实并没有后世网上说的那么稀缺不说,在此时的古玩圈,这东西的生态位其实远比后人以为的要低得多。(这是某位长辈听他朋友这么说的,作者菌对这块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真假)
她当然知道自家姐妹不是一点古玩的基础知识都不懂,毕竟文玩和字画不分家,穆大小姐练了十几年的书法,没道理连不能用热毛巾去擦老物件这种忌讳都不知道。
所以,情况很明显了,
这一方面是不差钱的穆大小姐从来没把珐琅彩这种让许多人觉得艳俗的玩物当成真正意义上的文玩;
另一方面,则是自家这位很有些恋爱脑潜质的姐妹被自家情郎蒙蔽了心智,担心这个没文化的粗鄙男人会觉得这种写满了旧色的老物件放在办公室里丢人,所以才会如此轻慢地用热毛巾反复擦拭那对铜胎珐琅瓶。
而一旁站着的杨默则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眼见着穆大小姐还在那用热毛巾擦拭着那对放在后世不知道能拍出多少钱的珐琅瓶,赶紧伸手把这对古玩从这个暴殄天物的姑娘手里救了回来:“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擦了,我挺喜欢这瓶身上的旧色的,擦的太干净了,难说人家看了就以为是假货了!”
小心翼翼地将那对瓶子放回铺满帛布的盒子里,杨默贴心地将穆大小姐手中的毛巾夺了过来,然后心惊胆战地指了指另一个盒子:“我原本以为这些摆件是仿的呢,搞半天竟然是真的老物件……那个,小雅……你别告诉我这个汝窑鹅颈瓶也是真的吧?”
顺着杨默的手指看去,一个中号的盒子里静静地摆放着一个散着青色釉光的细颈瓶子,瓶身上若隐若现的花纹与那层层密叠的裂片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古朴淡雅。
看着穆大小姐扭头看向自己,茄子
姑娘瞥了瞥嘴:“想什么呢,汝窑的东西你以为那么好搞?别说这么大一个完整瓷瓶了,就算是送你一瓦碎片都没几个人舍得。”
“放心吧,这是仿品,而且是臆造出来的仿品,是根据1987年汝官窑遗址考古掘中现的天蓝釉刻花鹅颈瓶为原型,臆造出来的仿品……看见没,这瓶身虽然跟原件几乎一般无二,甚至连裂片都仿的以假乱真,但除了釉色显得有些僵硬外,瓶颈却要比天蓝釉刻花鹅颈瓶细的多。”
指了指瓶颈,茄子姑娘略显轻慢地瞅了瞅杨默:“之所以是臆造,而不是按照原件完全仿制,就是怕仿的太真了被抓进去,那就太冤了!”
杨默自然知道这姑娘是在暗地里嘲讽自己,让他别把自己当盘菜……区区一个正科级干部而已,连汝窑官窑的碎片都没资格碰,就别妄想着这种堪称国宝的完整器型了。
听见自家姐妹在怼杨默,穆大小姐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从杨默手里把热气未消的毛巾又重新接了过来,有些吃力地拿起一个表皮有些黑的小铜炉,就要擦拭起来。
茄子姑娘见状,顿时大惊,连忙拉住了她:“我滴个乖乖,那可是清早期仿的宣德炉,虽然没真正的宣德炉那么稀罕,那也绝对是好东西……人家铜炉看的就是造型,看的就是浆皮,你把这包浆擦掉了,那人家不就瞅不准了么!”
穆丽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哦了一声,任由她把铜炉抢过去,眼睛却微微一瞟,目光投在一座长度仅有二尺,颜色黄中带棕的船状牙雕身上。
林落苏顿时苦笑起来,连忙举手投降:“算我怕了你,这么着,陈列摆件的事情就全交给我了,我一定给杨总摆放的错落有致,顺带着把柜子也擦得干干净净,就当是我赔罪了……成不?”
穆大小姐看她服软,顿时嫣然一笑,将毛巾拍在她手上:“那成,这事就交给你了……除了你,也没人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茄子姑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可以啊,无时无刻不在照顾你那位情郎的面子和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