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叡说:“你知道朕最怕的事情是什么吗?朕最怕的,是做错事,怕担不起责。朕要是你,要是个大臣,可以听命行事,那就好了,这样就算做错事那也不是我的责任,大可以推给上司或同僚,反正我只是听命。可是皇帝,就算出了事,我可以将责任甩给别人,推一个人出去背黑锅,平息议论。可是我心里知道,这事该担责的是我啊。”
“君有所欲,臣有所求,谁都不是被动无辜,怎能说是皇上的责。”
冯凭眼睛有点酸,有东西要涌出来:“说这些干什么呢。但凡人是自己选择的,那有什么结果都是自己受。如果有一天,你迫于无奈要负我,我也绝不会在心中怨恨,只会感念你这么多年的给予。只因一切都是我自己所选,是我自己所愿,是我千方百计所求。”
她眼含泪花,有些难堪,怕被他看见,再次想站起来,含含糊糊说:“我去叫御医来,给皇上诊脉。”
没等她话落,外面,韩林儿近帘子出声说:“皇上,御医已经到了。”
拓拔叡还在为她刚才那段话失神。
拓拔叡拉住她的手:“千方百计所求的是什么?”
冯凭挣脱开他的手,转身按着他肩膀,力道柔柔地将他推回枕上:“没有什么,随口说说罢了。先不说话,先诊脉。”不等他回答,匆匆出了帷幕。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幸好,只有几滴。她走过去向御医道:“快去给皇上诊脉吧,皇上很不舒服。”
拓拔叡脸上冰凉凉的,是她方才转身时不小心溅落的泪珠。他抬手抹了一下,心中某处突然刀锥般的剧痛。
冯凭站了一会,将那悲伤的情绪强压下去。不一会儿,御医出来了,冯凭连忙问:“皇上的病怎么样?”
御医说:“皇上是先前受伤,肺上落了炎症。这段日子又忧急焦虑,导致炎症复发,所以才会咳血。还是按照原来的老方子服药就能愈,只是须得静心休养,否则病情极易反复加重。”
冯凭说:“皇上近日失眠,吃不下东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的。”
御医说:“娘娘莫急,臣开一副宁神的汤药,煎服几日……”
“千方百计所求的是什么?”
拓拔叡不肯吃药,只是目光缱绻看着她。
她说惯了甜言蜜语,此时却身心疲倦,什么也不想说。低头搅着碗里的汤药,她注视着那腾腾热气:“喝药吧。”
拓拔叡说:“朕想知道。”
冯凭将那药送到他嘴边:“这是秘密。等你病好了,我就告诉你。”
小事化大
“这件事么,也未必就没有解决之道。”
杨信放下酒盏,瞥了一眼对面,深邃的目光带着清甜笑意:“就看你敢不敢这样做。”
他这人长的模样是无可挑剔。虽然大家都晓得他不要脸,当年毛遂自荐被太后所嫌,又到皇后身边做了宦官,完了丢官去职,被赶出宫,到处游食。不但是小人,还是落魄的小人。
然而外貌上他是俊美无双,姿容潇洒风度翩翩,并没有半点獐眉鼠目之气。哪怕是现在一身布衣,也掩不住玉树光彩。那青州太守孙秀心说:可见人不可貌相。什么下流玩意都能长的一副潘安样,这美男子的皮实在不可靠。
杨信避祸逃来青州,孙秀收留了他。他是乙浑的客人,孙秀和乙浑交往甚密,自然接待他。因为听说过一些宫闱秘闻,所以昨天夜里孙秀好奇试探他,故意送给他一个美人,没想到他竟然笑纳了,还把个好好的处女给破了瓜。
孙秀惊奇纳闷不已,跟那小妓女盘问了半天其经过细节,小妓女讲的差点没惊掉他大牙。
这位杨君乃是个标准色胚,都做了太监了都还离不得女色。这么个好色之徒,竟然舍得那□□之物,甘愿进宫做宦官,实在不可思议。有传言他是勾引皇后才被赶出宫的,这话一听就让人忍不住遐想万分。孙秀恨不能亲自扒了他裤子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太监,顺便跟他打听打听当年是怎么勾引皇后的。皇后长的什么样子?勾引到手没有?摸过了还是睡过了?他个太监,又没那东西怎么睡?脸再好,皇后能看得上个假男人?皇帝竟然没扒了他的皮还放他出宫?
孙秀和乙浑一样,包括大多数收留过杨信的官贵,一开始的心思么,就是想听点刺激的宫闱艳闻。尤其这位还是艳闻的当事人,据说上过皇后的床。
孙秀被这猥琐好奇心勾的不要不要的,天天没事找杨信聊天。只可惜试探了几次,这杨信笑嘻嘻的,说话百无禁忌,唯独对自己那点□□守口如瓶。
不说皇后,孙秀问他皇帝后宫或太后的事,他都绝不告诉,俨然是个正人君子似的。
孙秀也没法子。
谈了几天,孙秀发现这人挺有头脑见识的,人长得也赏心悦目,说话也谈的来,遂交了个朋友,时常和他讲论一些官场或地方上的事,也颇得真见。
眼下他们所说的这件,便是地方上的事了。
孙秀最近正在为此事焦虑。
孙秀伸了脖子,惶恐说:“你有什么计策?”
杨信说:“这种事,你觉得是压就能压下去的吗?几百个叛民,你一个郡里,这人数可不少啊。你以为镇压了就完事了吗?一个小郡均田,死了几百人,这么大的案子你觉得能瞒住?早晚会有人捅上去的。我摆明了告诉你,上头那位,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一动怒一彻查——好么,皇上命你们均田,你们借机侵夺百姓田地,逼的民众造了反,一把火把县衙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