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嗔怪几句,可面上神采飞扬,绝不否认她对儿子的偏爱。
裴映慈在旁陪着笑,眉宇间骤起一丝不安,很快又复了寻常,仍是那温柔静好的闺秀模样。
霍昭这番前去江南巡检盐道,出任已有月余,按上封书信所言应还有半月忙碌,尔今提前返京,也不知是盐道诸事料定,还是因霍家嫁女,又或……
她不敢深想,纤长密睫忽而扑闪,便听得院里传来徐徐脚步声。
霍采英已起身相迎,裴映慈坐得离门最近,也跟着缓身站起。
透亮的天光照进屋里,黑衫浮盈,光线被挡了一瞬,她下意识敛了敛眸子,待视线净透,便见霍昭掀了袍摆潇洒走进堂间。
他着一身鸦青劲装,银纹络边,玉冠束,模样俊朗疏傲,黑沉沉的眸底透着捉摸不定的谙谋,端一眼瞧不出他半寸心思。
霍昭先问霍夫人安好,目光移摆,又向霍采英稍颔。
按辈分,他须得称她一声堂姐,只不过二人相差无几,又自小一块儿长大,从来都是直呼名讳,并无长幼之分。
最后,那凉丝丝的目光落在裴映慈身上,她忙福身:“照连哥哥。”
霍昭望着她,沉声道:“小慈妹妹。”
她微垂着脸,细软绒毛在通透天光下近乎透色。
美人娇靥如玉,雪骨冰肌,乌梳整妥帖,云髻上斜簪了支坠玉漆金步摇。今日天晴,她仍披了件簇新的白绒小袄,作底青碧襦裙,模样明艳俏美,眉间眼梢情娇意媚,最是人间好年岁。
霍采英忙笑道:“你们这声哥哥妹妹,喊得我心底直羡慕!”
这话说者无心,倒叫裴映慈目光一闪。
她抬眸,猝不及防又与霍昭对视,忙挪开眼,轻声说:“我平日不也喊你声姐姐?怎么平白无故打趣起我来。”
霍昭掠了眼采英,撩袍子坐下,丫鬟连忙上前看茶。
“你若晚几月出生,我也能喊你一声妹妹。”他举盏慢饮,再没往那边留意。
霍夫人乐呵呵地见几位小辈斗嘴说笑,倒没品出些旁的不对味。
她只顾关切追问,紧着儿子在外吃食起居,连怨见清减不少,许是在外奔波劳累,亟亟命贴身丫鬟到小厨房备参汤。
霍昭耐着性子陪霍夫人说了会儿闲话,复又起身,说是还有公务待清,不便久留。
临出门前,目光看似不经意淌过裴映慈的脸。
她随霍采英一同起身相送,此际日头高悬,气温升起来,屋内烘着地龙,蒸得她瓷白小脸浮起淡淡檀云。
霍昭掠觑过她髻间那支金步摇,眸子稍沉,步出门外,领着随从离开桐云院。
屋里的人又坐下说了会儿话。
裴映慈有些心不在焉,搭话时偶尔慢半拍,霍夫人只当她今儿起得早,现下被热气一蒸不免犯困,便不再刻意与她闲叙,全副心思放在霍采英身上。
丫鬟提了食盒入内,霍夫人瞥见,霎时收了话,吩咐道:“赶着温热送到落玉斋,当心别洒漏。再搭着上回老爷拿给我的十香安宁露一并给昭儿送去。”
那小丫头轻声诺下,在次间领好物件,这方出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