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李燕语看着阿盛自己爬到床上歇下,奶娘轻轻拍着阿念,阿念眼神渐渐迷糊,嘴里嘟嘟嚷嚷了一会儿,也歪头睡着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懒懒散散的回到正屋,打着呵欠,准备好好睡上一下午。
谁知道头挨上枕头刚睡着没多大会儿,姚黄就急急的推着她叫道:“夫人快醒醒!快醒醒!太妃回来了!”
李燕语一骨碌爬起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到哪儿了?”
“已经进了大门了!”姚黄和魏紫手脚利落的侍候李燕语穿着衣服,李燕语光着脚坐到妆台前,急急的吩咐道:“赶紧梳头!”
豆绿奔过来梳头,姚黄弯腰帮李燕语扣着纽子,魏紫半跪在地上,给李燕语穿着袜子子鞋子,三四个人一通忙乱,总算把李燕语收拾整齐了,李燕语一边披着斗篷,一边往院外奔去。
紧赶慢赶,还是赶在福宁太妃后面进了春晖堂,福宁太妃已经换好衣服出来,正坐在炕上喝茶,李燕语理了理气息掀帘进屋,曲膝见了礼,笑着说道:“母亲也没多陪太后说说话?我想着母亲也许要晚些回来,正在后院看着人理那些水仙,洗手换衣服就耽误了。”
“就是为了这水仙,昨天和阿念说好的,今天下午等他睡醒了,带他挑水仙去,我怕回来晚了,阿念寻不到我得多难过,吃了饭就紧着赶回来了。”福宁太妃带着丝笑意,安祥的答道,李燕语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一时倒不知道怪谁才好。
福宁太妃瞄着屋角的滴漏,舒了口气说道:“总算没晚,你去看看阿念醒了没有,阿念胆子小,身边别离了人,我看你带孩子也不大细,阿念和阿盛身边侍候的人都不多,太少了些,一个只有一个奶娘和一个丫头,太少了,虽说男孩子是要从小吃苦,可到底还小,太刻苦了,给他们哥俩添几个人吧,啊?”
“是,母亲教训的是,前一阵子因为刚回来京师,还没顾上,这会儿又在孝中,若是这个时候添人,怕违了哀苦孝敬之道,原想着除了服再添人的。”李燕语忙笑着解释道,福宁太妃脸色的神色僵了片刻,看着李燕语一身粗麻孝服,眼泪几乎落下来,忙用帕子按着眼角,低声说道:“这是你和源泊一片孝心,我和……他都领了,孩子小,太后常说,逝者已逝,活着的要好好活着,别委屈了孩子。”
“是,我等会儿就让孙嬷嬷多挑些人送进来,说到这个,母亲也知道,我见识少,这看人上只怕看不准,还请母亲教导,帮阿盛和阿念挑些人用。”李燕语从善如流,福宁太妃面容舒缓着点了点头交待道:“你跟孙嬷嬷说,心要细,要本份,不用太好看,略平头俊脸就成,十四五岁,不能大也不要太小,侍候个四五年就换掉。”
李燕语仔细听着,一一答应着,福宁太妃又交待了几句,才挥着手示意她赶紧看阿念醒了没有。
隔了一天,太后又打发人来接福宁太妃进宫说话,这回多了句话:‘把阿念也带上,太后要瞧瞧他’。李燕语这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从上回进宫到现在,这阿念就没什么长进!原来看到什么好,张嘴就是‘真好看啊,送给我吧’,教到现在,变成了‘真好看啊,我不要,给也不要’,这跟要有什么分别?!可不去……她更没这个胆子,李燕语吊着颗心,这份心惊胆颤也没法跟福宁太妃说,她这种如履薄冰的心情,太妃只怕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李燕语只好和邵源泊嘀咕几句,抓过阿念拼命交待:‘不准说真好看,不准往人怀里钻,不准说阿娘说的什么什么的’,一堆的不准,阿念听一句点一个头,李燕语越交待心里越没底,颓然的看着邵源泊求援道:“你来教教。”
“阿念不过四岁三周的孩子,上回皇上也夸……他……”
“夸他什么?”李燕语急忙追问道,邵源泊轻轻咳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说道:“夸他眼力好,净拣好东西要。”李燕语眨了眨眼睛,抬手捂着脸,垂着头,半晌才懊悔道:“早知道阿盛和阿念有机会进宫,一生下来就不许他俩这么没规矩!”
“好了,你也担心的太过了,阿盛和阿念哪点不好?这孩童,就是要天真烂漫,我看这满京城没哪个孩子能比得上咱们家阿盛和阿念!阿念这么大点,三字经都背完了,阿盛就更不用说了,长大了那是状元之才!必定青出蓝!”邵源泊越说越得意,李燕语默然看着他,有这么个爹教着,往后阿盛和阿念这自负上头,必定青出于蓝。
李燕语再怎么担心,阿念也就那样了,这天一早,李燕语给阿念换了身宝蓝薄袄裤,外面罩了件靛蓝长衫,披了件雪白滚宝蓝边斗篷,福宁太妃满意的看着粉装玉砌的阿念,一路抱着进了慈瑞宫。
太后歪在炕上,看着福宁太妃弯着腰,牵着粉团般的阿念进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福宁太妃牵着阿念到了离炕前两三步处,松开阿念,曲膝见着礼,阿念歪头看着福宁太妃,一边看着她,一边认认真真的拱着手往下揖去,旁边的侍女急忙送了个垫子在阿念面前,阿念歪着身子扑倒在垫子上,一边磕头,一边声音清脆的说道:“阿念给大婆婆磕头!”福宁太妃紧盯着阿念,看着他磕好了三个头,忙弯腰抱了他起来,阿念仰头看着福宁太妃,满脸懊恼的说道:“阿婆,又错了,先说话再磕头,我再磕一回吧!”
福宁太妃忙一把抱住阿念,一边笑一边说道:“没错没错,我们阿念懂事的很,这头磕的好得很,你看,大婆婆也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