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厨娘却是赧然地瞧了瞧自己的双手,道:“姨娘,奴婢的手是脏的。”
容碧却娇答答地笑了一笑,用她青葱般的手指替邓厨娘剥
了葡萄,并放在了她身前的碗碟之上,道:“嬷嬷可别嫌弃我。”
邓厨娘哪里会嫌弃容碧,当即便把那剥好的葡萄塞进了嘴里,并道:“果然是好吃极了。”
“嬷嬷若喜欢,便都给嬷嬷吃吧。”婉竹意兴阑珊地瞥了眼这一碟子葡萄,从前没的吃时日日馋这一口,如今有的吃却全然没了胃口。
除了这一碟葡萄外,容碧还捡了几块厨上刚送过来的糕点,一并让邓厨娘带走。
“容碧,你去替嬷嬷泡杯茶来吧。”婉竹从贵妃榻里起了身,将邓厨娘引到了临窗大炕前,再特地把容碧支开,俨然是要与邓厨娘商议些私密之事。
容碧也知情知趣地走去了耳房。
等容碧一走,婉竹脸上的笑意便立时垮了下来,她在邓厨娘跟前从不藏私,当即便说道:“不瞒嬷嬷说,世子爷日日宿在我房里,可我肚子却一点也没有消息,我面上虽是一派平静,可心里却急的不得了。”
如今齐衡玉虽不往霜降院去,可往后若是再添了个王姨娘、苏姨娘,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等到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她的日子好坏便只系在齐衡玉的一念之间。
婉竹不敢赌。
那苦的要命的药膳也吃了一个多月了,却仍是不见半分消息。
“这两日我总觉得胃口不佳,身子各处也使不上来力气,若是大张旗鼓地请了府医来碧桐院,老太太和大太太那儿都会收到消息,我想劳烦嬷嬷偷偷地替我去请个回春馆的大夫来。”婉竹终是说出了她的隐忧。
邓厨娘立时答应了下来。
三日后趁着齐衡玉去齐老太太院里商议事务的时候,将乔装打扮的回春馆大夫领进了碧桐院。
这位大夫曾为婉竹看过一次病,那时的婉竹尚且在家庙里挣扎求生,姿容模样都憔悴不已。
如今却是穿金戴银地坐于临窗大炕上,身上的云锦布衫花样繁多,一条衣衫比的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
那大夫便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细地为婉竹诊了脉后,下意识地捋着自己白的胡须道:“敢问姨娘您上个月的小日子是何事来的?”
婉竹算了算日子,便答道:“应是上月初五。”
那大夫说了声歉语,便将婉竹搭在手腕上的锦帕取走,以手触筋脉
,又把了一会儿脉之后才说道:“姨娘应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因身子劳累的缘故脉象不大稳,这一胎也不知能不能保的住,恕老朽无能不能许给姨娘一个准话。”
邓厨娘在一旁捏了一把汗,先头听到那回春馆的大夫说婉竹有孕,本是喜得不知所以,可后来听到婉竹脉象不稳后便又蹙起了眉头,整个人既担忧又害怕。
好不容易怀上了子嗣,可这一胎却又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婉竹也情不自禁地颦起了一对勾玉似的柳眉,愁绪和隐忧潋滟在她水凌凌的杏眸之中,让她在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老夫会为姨娘开几剂安胎药,每日随餐服用,切勿心神不宁、劳神劳思,最要紧的是不能再与齐小公爷同房。”那大夫如此说道,他将“同房”二字咬的重了些,以示对婉竹的警醒。
寻常人家的女眷听得这话总会羞赧得双脸通红,可婉竹却只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肚子里的这一胎之上。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日日抄写经书祈求佛祖垂怜,又餐餐不落地吃药膳,总算是求来了这个孩子。
一夕之间,婉竹仿佛能体悟到肚子里的热切的生命一般,一股血脉相连的奇妙之感袭遍她全身上下。
她甚至险些红了眼眶,若不是这大夫还在她跟前,她只怕是难以克制自己心内如潮般的喜悦。
终于,那大夫替婉竹开了保胎的药方之后,便由邓厨娘送上了丰厚的诊金,再亲自将他送出了碧桐院。
一刻钟后,容碧取了大厨房的厨娘新烹出来的糕点,一进屋见婉竹正愣愣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出神,心好似猛地被人弹拨了下一般。
容碧连忙放下碟盏,慌忙走到婉竹跟前,迎上她喜意洋洋的杏眸后问:“姨娘。”
婉竹抬起泪意涟涟的杏眸,再对上容碧欢喜的失了神的目光之后,便破涕为笑道:“容碧,我有孩子了。”
她的骨肉、她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