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时间马上就到,赵衍进了文华殿,见今年新登科学子已经在殿中恭敬等候,御座旁边的座位上依旧空空的,便问内官“太子殿下呢”
内官苦着脸“豫章郡王过来了,太子殿下正在偏殿与郡王说话呢。”
赵衍心头咯嶝一声,连忙出殿,往偏殿寻去,刚到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气吞山河一声∶“总之你着办,今日若拿不到钱,我就不回漠北
紧接着一声讥诮响起。
“你当这国库是孤私库呢,之前为了给你筹钱,孤把户部那一群老东西得罪了遍,还险些挨了父皇一顿家法,你倒好,烧钱跟烧纸似的,明明说好了一年,这还不到半年呢,又来哭穷。你待多久就待多久,这回,孤是绝不会再管你了。”
“这钱又不是我自己花,眼下乌赤邪那老儿好不容易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躲回了漠北王庭里,不乘胜追击,难道留着过年么”
“你嗓门小点,孤头疼”
“我何时大了”
豫章郡王哼哼两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个月,刚拨给长宁王那老东西一大笔费用,让他颐养天年用。那老东西,纵欲无度,你干嘛理他,那么大一笔钱啊,你就该给我。
“你还好意思说”这不知又扯到了太子殿下哪根神经∶“要不是你打断他儿子一条腿,让他哭天抹泪的闹到父皇面前,孤至于费心思为你善后那老长宁王是皇祖父兄弟,有军功在身的,当年为了护住陇西门户,一家子壮丁死了大半,连父皇那等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脾气,都不轻易招惹他,你就敢胡来那老长宁王,当年在战场伤了根本,就剩那一个儿子,就指着他传宗接代呢,你把人家腿打断,这不是要他老命么要不是孤替你在父皇面前说情,你父皇怎么收拾你,你还好意思与孤提起这事
“谁让那混小子欺男霸女,活该,下回再给爷爷碰见,爷爷照打不误。”
豫章郡王说着,忽又笑一声,道“你也不用给我摆太子的谱儿,此事,你就能脱开干系么,你明明一早就穿了我的计划,为何不告诉陛下,而且,那日本郡王接他之前,那鳖孙子座下马就突然无缘无故的惊了,要不是那小子反应快,恐怕当场就要摔断腿,哼哼,你说说,是谁那么手黑,在那老小子的马上动了手脚。”
这时候,太子殿下自然要大义凛然的道一句∶“这与孤何干。”
“那明明就是你”
豫章郡王得意道。
太子也轻哼声“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这般空口白舌的诬赖孤,当心孤治你污蔑储君之罪。不过那老小子么,是该得点教训了。
赵衍在外面听得头大,心想,这俩小崽子胆子这么大,幸好那老长宁王世子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就不是一笔赡养费的问题了。
里面,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准备结束谈话∶“孤还有正事,懒得在此与你饶舌,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在孤面前碍眼。”
这下,跟在赵衍身边的大弟子也笑了,道“太子殿下就是面冷性热,平日对豫章郡王冷嘲热讽的,豫章郡王每回遇着了事,太子还不是第一时间出面,为郡王周旋善后。否则以郡王这脾气,在朝中都不知要得罪多少人惹下多少事了。就说去岁除夕宫宴,豫章郡王的同母胞弟和那群异母兄弟姐妹当众诋毁郡王,说郡王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太子殿下公然拉偏架,把瑞王府那群公子小姐一个不落骂了一顿,骂哭了好几个。瑞王府的二郡主觉得委屈,说殿下怎么只偏帮大兄一个,太子殿下直接冷笑着道,孤与王兄自幼一起长大,手足情谊,自非尔等可比。”
“是啊。”
着自己教过的这两个崽儿,赵衍也是既好笑又无奈。明明心里都惦念着对方,偏偏从小吵到大,一刻也不消停。
“你自忙你的,我才不走。”
殿内,豫章郡王翘起二郎腿,再度施施然开口∶“听说这两日阿钰就要回来了,这回从漠北,我可带了好多好东西给他。”
原本已经抬步要离去的少年太子脚步倏一滞。
“阿钰要回来孤怎么不知道。”
“还用想么自然是他不想搭理你这个兄长呗。”
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豫章郡王因为嘴贱,收获太子殿下拳头一顿。
丹墀下,余下等候的学子随着时间流逝,心情越发紧张,那年轻学子便忍不住再问∶“兄台刚刚说的能令太子殿下春风化雨之人,又是谁”
“自然是二皇子殿下。”
旁边立刻有人代答,可见此事是举世皆知,绝无第二个答案可言。
二皇子隋钰殿下昔日江北那位左相大人唯一的徒孙
“是啊。谁不知道,太子殿下虽然张扬犀利,说话不饶人,唯独对同胞弟弟是有求必应,从不舍得说重话。满殿朝臣,可以对太子殿下本人不敬,若有敢对二皇子不敬的,哼哼,那可有得好。听说刘将军家的小公子,昔日就因为在宫宴上多瞧了二皇子几眼,并试图诱哄年纪尚小的二皇子饮酒,就被太子殿下揍得满地找牙,那个惨哟。
学子们又一阵感慨。
因说起这位小皇子,那也是一位传奇人物,这位殿下自幼仙姿玉质,聪敏好学,见过的人都以为是仙童下凡,五岁时就被脾气孤高的江北左相、即墨家族家主即墨清雨收入门下,当徒孙养,据说左相疼这位徒孙入骨,每回清谈会,都要带在身边,羡煞满隋都城的同龄贵族少年。而十一岁那年,这位小殿下以一篇秋声赋名动江南江北,一度被誉为神童。换作寻常少年,若有此成就,自然要发愤图强,力求在学问上有更大的突破与成就,但这位殿下却选择离开左相府,开始四处游历,称想长长见识。这一游,就游到了现在,期间,这位殿下滞留最多的地方就是东州,一是因为在东州,也就是昔日齐都期间结识了一位擅长机关铸造的墨家大师,小殿下是个乖静钻研的性子,幼时玩耍机关鸟时,就痴迷此物,索性留下来,跟着那位大师学习机关铸造术,并取得了不斐成就,听说凡是出自这位小殿下之手的机关鸟,在市面上已经被哄抬至了千金之价。二则是小殿下颇有音乐天赋,虽然已经得闻名天下的乐公子为师,但仍不满足,客居东州学习机关铸造术时,顺便入东州段侯府,跟随当世第一音乐大家段侯学习音律。
可是两年前刚刚离世的那位段侯
“没错,正是。”
有知道些内情的学子叹息一声。
“听说这位段侯,在东州百姓间声望极高,只因昔日曾辅佐过齐国那位荒淫无度的烈王,主理东州之后,一直以罪人自居,平日殚精竭虑,勤勉政事,却从未取过一分一毫俸禄。段侯下葬之日,东州百姓自发跪在街道两侧相送,哭声震天。这些年,东州社会安定,兴旺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皆是段侯之功。”
我还听说,段侯病重的消息传出后,两位陛下还亲自赶赴东州,待了好一阵子,二皇子殿下还与段侯公子一道,执子孙礼而非师徒礼,亲自为段侯送葬,也不知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