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之战平息后,秦衍并未回朝,楚珏亲笔书信几诏之下也不见他有回音。慕轻寒劝了几回,便由着他去,只练兵与戍边上的军事,依旧以书信请教。
于国事,秦衍也不拒绝,有信必回,件件稳妥。楚珏依着他的法子,将鹿城与宁古关彻底收入囊中,并未多费额外的力气。
秦衍将虎符与信一同寄回,半句解释也无。楚珏淡定从容的让人将虎符送还了他,半字未有,其寓意不言自明。
他仍在南诏,日日读书饮酒。偌大了武陵城主府他不住,偏就赖在清觞酒庄里,一住就是三年。
站在他的门外,魏晚晚有十分的委屈。
这三年来,她日日尽心尽力打理着城主府,一应人情往来件件亲力亲为。那原本就是她的家,如今虽归在秦衍名下,他却一日不曾住过,也不曾阻止她在府中的安排,事事由着她。起初她心中甚喜,渐渐的就明白过来,秦衍根本不在乎。
清觞酒庄,那间原本属于未央的屋子,如今住着的人就是秦衍。房中所有的摆设三年未变,除了蒋淘,连掌柜的都不被允许入内。
无论魏晚晚如何劝解,秦衍半句话不答。
隔着门窗,如隔着另一个世界。
秦衍一如从前的冰冷,却比从前多了些忍耐。但凡他不愿意的事,任你说破大天去他也不应,不接话,也不阻止。
魏大鹰气冲云霄的来找过他一回,说是为了他与魏晚晚的婚事,其实心中多少有些承受不了从城主变成平民的过程,又有他结拜兄弟的挑唆,怒中便要硬闯。
秦衍任他胡为也不理会,只单他硬要入室,秦衍不干了。只一招便将他甩下楼去,寒着脸冷冷的声音平静的说道,“秦衍一生再不娶妻!”
魏晚晚泪眼相望,待确定了他不是因生气的玩话后,哭着跑了出去。
秦衍事不关已的回了房,照常看他的书。
未央屋中小书房藏书颇丰,他依着书架上摆放的顺序,一本一本拿下来细细的阅读,不问世事。这三年来他另添了一样毛病,离了这间屋子便睡不安枕。偶尔也会到崖下逗留几日,一个人在潭边怔怔发几日呆。
那个人似昨日刚刚离去,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忽然离去一般,他心中深深的期盼着某一日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她又回来了,就如从前的不期而遇。
他脸上半点殇色亦无,只决绝而沉静的在她的地方,等待着她愿意来见他的那一刻。
心中想起她,脸上的冷硬线条不由得便温柔下来,眯着眼睛瞧着她的影子印上书页,颤抖着伸出手去触摸,忽然心口一疼,一口血便呕在了书上,将那个浅淡的影子淹没,随即歪倒在桌边。
这一年夏天极热,雨水又少。以至于入了秋,天气和暖,繁花未曾凋谢,虽已开至荼蘼却仍旧一片姹紫嫣红。
沈洛辰背着药篓一早便进了山,近几日间他已经连续去了三回,只等深山石崖上那株碧桃开花后采了来给未央补血。
石崖半腰间,碧桃光枝上摇曳着几点花苞,早几日就看着绿粉间半的花苞微微裂开了嘴儿,偏就不见盛开。沈洛辰仰仗着极好的轻功,从崖上提着气落在了碧桃树旁。
迎着初升的骄阳,那几片花瓣缓缓的舒展,片刻后开成碗大的一朵花,碧绿的花蕊散着一缕香气,扑面而来。
沈洛辰小心的摘下花朵放进背篓,静等余下的花开。只是他等到了太阳升到头顶再不见其它花开;书上说,碧桃只在秋日里迎日升的第一缕金光时才开,看来果是真的。
正欲攀崖而上时,几声凄婉的叫声从崖下传来。不似是人声,倒象是某种动物濒死亡前的哀鸣。沈洛辰一时心软,从崖上起纵,极快的往下落去。
寻着声音接近到一棵巨大的古树前,向西的一侧有个树洞,一只黑白相间的胖胖身体倚靠着洞口,用一双警觉的眼睛看向沈洛辰,口中不断发出的哀嚎声中又添了些吼叫,似是警告他不许靠近。
沈洛辰看着它圆滚滚的肚子就明白了,原来熊猫正欲生产,大概也与人相似,有难产的可能。他一时间想到未央,心微微一疼便又往前走了两步。
熊猫怒吼着,张牙舞爪。
沈洛辰也是个呆的,轻声劝它,“莫怕,让我看看……”
熊猫哪懂他说了什么,身子不大灵便,越发叫得更大声了些,凶相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