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有什么人握住自己的手,发出惊喜的呼喊。他将手掌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双眼明媚得像是八月的阳光。
“你睡了好久,村濑警官。”少年甜甜地笑着:“太阳晒屁股啦!”
这是我的家人。
绝对不会背叛我,我也绝对不想要背叛的家人。
村濑默默地想,旋即露出微笑。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当个空走进屋内时,森鸥外站在落地窗前,背着手眺望远方。
他似乎很喜欢从高处眺望这座城市,将它的繁华与萧条尽收眼底,像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可目光却平静而包容,又像个慈悲的长者。
“你还是这么喜欢省电。”空道。
森鸥外侧过身,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温和地迎着空的注视。
“你总是能给我惊喜。”森鸥外道:“我想过无数种你质问我的方式,甚至冲上来直接对我动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
“如果因为愤怒就直接下杀手的话,我和‘反派’还有什么差别?”
“可这个世界并非游戏,所谓‘反派’,也不过只是站在个人视角与自己的行为产生矛盾之人。”森鸥外又将目光落回了窗外:“我不喜欢开灯,光线会干扰我欣赏这座城市。它让我无法看清远方灯光的璀璨,也会模糊这座城市的黑暗。我热爱这里的一切,为了守护它,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话题让屋内的气氛冷淡了许多,空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森鸥外笑得十分轻松,他似乎并不在意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谎言,就害得村濑警官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
“无需纠结,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回答也早就准备好了——你从村濑警官那里听到的事,的确基本是事实。”
空拳头猝然紧握。
他并不怀疑村濑警官所说一切的可能性,也知道森鸥外一直都在对他们隐瞒着什么。可这段时间与中原中也,与港口黑手党众人的朝夕相处,让他下意识想要推翻这种可能性。
如果可以,空并不想与过去被判定为“朋友”的人反目成仇。
但他想要知道原因,即便最后不得不走向对立面,也绝对不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姿态。
“社长曾经和我说了许多我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事,他说是这个世界呼唤我,他想要借用我去拯救这个世界。我相信了,也完成了他对我的测试。”
空以为自己的语气会非常激动,令他意外的是,当说到这一切,他心中并没有诞生出类似愤怒、不满等情绪。
“我不明白,是我不够让你们信任吗?为什么要隐瞒我魏尔伦真正目的呢?难道你们希望观测中也的进化,死一个警察在你们的宏大理想中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森鸥外终于转过身来,面对空的质问,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你并不明白,空。村濑警官的死并非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和银狼阁下也并非希望观测中也的进化。或者说,没有任何人比我与银狼阁下更想阻止这一切。”
“可你们”
“跟我来。”森鸥外却打断了空的话语,带着他往屋子深处走去。
因为并未开灯,空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原来房间最内侧还有一扇小门——这里是村濑警官所入住的医院顶层病房,起初空并理解为何森鸥外会选择如此地点与自己见面,直到进入屋内,他才终于明白原因。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不到三十岁,眉眼精致,天生给人一种优雅的贵气。
此刻他阖着眼睛,呼吸均匀而绵长,睡得格外安稳。乌黑的长发在雪白的颈枕上散开,愈发衬得他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
男人显然睡了很久,尽管被照顾得很好,依然摆脱不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虚弱与萧条,像是一朵行将就木,却又强行被吊着生命,半枯萎的花。
“九年前,我和银狼阁下因为我们的老师,观测到了这个世界的未来。之后为了阻止降临的末世,我们一个创立了武装侦探社,一个接手了港口黑手党,用自己的方式寻找阻止末世的方法。我们做过很多尝试,利用对未来的掌控改变一些既定的事实。我们成功了,银狼先生救下了一个又一个人。可没过多久,那些人却又再次死去——仿佛被死神标记一般,即便我们又尝试拯救了他们许多次,最终还是无人能逃过死神的青睐。他们以一种更加惨烈的方式死去,我和银狼阁下的行动堪称惨败。”
“我和银狼阁下本以为观测到的未来是一定的,几乎无法改变,无论用何种手段。直到有一次,一个女孩被银狼阁下拯救后活了下来,没有再发生任何的意外。这是第一次有人的命运被改变后没有回到原本历程,却并非我和银狼阁下的努力,而是因为在另一条被观测到的世界线上,那个女孩并没有死去,而是活了下来。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未来不可改变,但却可以通过我们的选择进入另一条世界线,一个没有世界末日,也绝对不会引发世界末日的世界线。”
森鸥外走到床边,替病床上的人轻轻掖了掖被角。
“中也的人生中有着几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我和银狼阁下曾经试图改变其中的一个,也就是他。阿尔图尔·兰波,曾经与魏尔伦联手将中也从研究室救出,引发了第一次荒霸吐暴走的人。在所有的世界线中,兰波会在中也十五岁时被他和太宰君联手杀死,银狼阁下利用与谢野君的异能力就强行救下了兰波。可结果便是,兰波自那天起便陷入沉睡,至今再没有苏醒过。而兰波的存活,也让这个世界第一次产生变动——你出现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