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别的没什么,就是吓一跳。”她小心地打量着夷承的表情。不知道刚才电梯里她剧烈的情绪波动有没有传递到他那里。判断不出来。
“在休息区找个地方,我替你疏导一下你再回去。”略作停顿,夷承补上小心翼翼的半句,“行不行”
花善笑不禁莞尔“嗯。”
圣所休息区多的是人。吵吵闹闹的人群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教花善笑安心。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她和夷承面对面坐下,不太确定地将手搁在桌面上,向对方送了一点点“我就这样”
“嗯,”夷承搭上她的手背,停顿一下,又说,“你放松一点。”
意识过剩到因为碰个手就神经绷紧的确挺丢人的。花善笑深呼吸,闭上眼。
她不知道从向导的视角来,为哨兵疏导精神压力和疲劳是什么样子。至少从她的角度而言,疏导在安抚情绪上的效果比香薰或是疯狂观小动物视频都强力。
犹如布满褶皱的桌布被捋平,打结的丝线被逐一分开抚顺,翻着浪涛的水面变得平缓如镜,再多的烦躁和惊慌都消融不见。
呼吸节奏逐渐放慢,她睁开眼“感觉好多了,谢谢”
夷承笑了笑。
心跳略微加快,但并不难受,整个人像泡在徐徐淌过的暖流中,晕眩也是恰到好处舒适的晕眩。花善笑不禁在桌面上趴下,脸枕在单边臂弯里。
夷承没有刻意握紧她的手,但她过了一会儿才收回去。
“你强化过精神屏障了”他突然问。
略微心虚地停顿一下,她老实答道“嗯,整天溢出到你那里也不好。”
夷承问得很直接“你讨厌我对你的情绪状况有所把握”
花善笑没有抬头,她组织着语言,尽可能回报同等的坦诚“感觉很不习惯,然后有时候的确有点讨厌。毕竟是我单方面地被你透了,感觉不自在。而且我心里有那么多说不出口的情绪,如果被发现了,总觉得会招人厌。”
她从眼睫下偷瞄夷承的表情,补充说
“但有的时候也蛮安心的,感觉我不是一个人。”
夷承怔了怔。
她偏头“换个角度想想,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情绪也挺辛苦的。”
按照基本通识理论课上的说法,将精神屏障交给搭档之后的哨兵也能察觉向导的情绪波动。真难以想象夷承这张难勘破的扑克脸藏住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但也并非完全无法想象。在发生渗透时,花善笑确确实实短暂地被夷承的感受淹没。另一个人的想法和情绪超乎寻常地沉重。但那时她也没能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法。
更何况现在。
夷承竟然顺着善笑的话说下去“嗯,说实话,是负担。”
花善笑被一噎。
“尤其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状态,我只能大致分辨出你情绪的种类,但不清楚具体性质。况且,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说我不明白引发你情绪变化的源头,只能猜测。”他笔直地着她,态度并不强硬,“但比起猜测,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和我说。我不想和你互相误会。”
这一点他此前已经提过。
“嗯”
夷承小心地推进问题“比如,你刚才那么露骨地回避我,是我让你讨厌了吗”
花善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讨厌是撒谎,说不讨厌又像在暗示什么。
“”
见她苦恼地沉默,夷承无奈地叹息一声,又退让了一步“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又实在没法立刻开口,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一定要和我说。”
他似乎只是在向她征求一个日后相处方针的承诺。
但花善笑无端觉得,他不止在说宽泛的事。夷承重申此前早就说过的话,意在含蓄地催促她。但他偏偏又不说清楚他自己得出了怎样的结论,不给她一个随波逐流顺着他的想法走的机会。
他在温柔而严厉地逼她自己得出结论。
“有疑问也一定先问我,不要从别人那里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