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擅长用剑。
真是个怪人。
谢玉敲想,既不出死招下狠手,又不用擅长的功法,还非得来试探她,也不知道此人安的是什么心。
下一刻,她剑逼得更近了些,手腕一抬,那人来不及躲闪,那斗笠竟就这么被她直直掀开了。
却是不曾想过的,在那厚重的麻布之下,露出的那双清亮明绮的桃花眼,竟是来自几个时辰前如幻梦一般出现过的那人。
斗笠被打落的瞬间,宋云遏眼里闪过慌乱与不安,但也只是须臾,他便敛去神情,弯起眉眼,笑意盛开。
一如当年。
恍惚中,谢玉敲仿若又见到昔日恣意的少年郎,她与他的暮暮朝朝,是在晏明殿拾起她落水的那日,也是在高堂上从容不迫地与她同心对视的那刻,更是报恩塔上意气风的那轮落日。
而京都一别,孤烟与万重关山,这七年岁月,过得太快,指尖韶华刹那,是黄粱一梦与惊鸿照影,再相逢,话语已凝噎,只余茫然相望。
像昨夜的细雨,他们隔楼相望,一亮一暗,一实一虚。
谢玉敲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垂至湿软的泥地,锐利的剑锋划破正间的竹叶。
“阿遏。”她呢喃,清丽温柔的声音唤醒同样陷入静默的人。
是缘分吧?
是缘分罢。他们早该相遇了。
宋云遏收回剑,指尖无意识搓过指腹的伤疤。
一朝从云端跌至泥尘,从赫赫有名的永安王成为无名者的第六年,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心如磐石,再难起波澜,怎知昨夜再遇见谢玉敲,他才现先前的那些“前尘不论”“不要有半分眷恋”,不过是欺骗林空和胡数剌,欺瞒自己的空口白话。
从小到大,他身边就只有一个谢玉敲,心里也只有一个谢玉敲。
但谢玉敲这一声呼唤,实在是太过久远,像是单薄长夜孤枕难眠时的一声,宋云遏一下便回过了神。
眼下的场景并不太适合同她相认。
前路凶险诡谲,他本来只是想用武功逼退她,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身份,谁承想,他的敲儿还当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七年前,她的武学造诣本就不在他之下,没想到文官几年,在朝堂上整日勾心斗角,她这武功竟是也半点没落下。
使剑,他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
思及此,宋云遏眉间笑意愈浓,他重新带上斗笠,背身抬步朝竹林更深处走去,“跟上来,马留在此处。”
他所行方向并不是车辙印的指向,谢玉敲心有疑惑,但终是没有过问,她也带上面罩,重新束了,跟上他。
却始终隔着几十步的距离。
她还没从那股震惊的余震中缓过来,昨夜那些被暂时压制的疑问再次钻进脑间,她步伐快了些,正欲追上宋云遏,竹林里骤然惊起一滩红臀鹎鸟。
两匹来自塞北的马,步履稳健,红鬃亮裘,蹄项八尺,姿态挺拔,更夺目的是坐上二人,一位端正俊美,是中原人相貌,另一位却是卷蓝瞳,俨然是来自疆北,只是看起来年纪还尚浅,瞧见谢玉敲时,他满面的怒气与愤恨如何都压不住。
谢玉敲止住脚步,不再向前。
天色渐渐亮起,离谢玉敲稍远的那匹马上的人率先跃马而下,又拍了拍还坐在鞍上怒目圆睁的异族少年,“胡数剌,把马圈起来,再去把牛车带来。”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