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
今年的秋霜来得很早,太阳未升起前,房屋、树梢、地面上铺着厚厚的霜,很滑。
据寒鸦城的老人说,这霜景是大灾之年的征兆,接下来的年怕是不好过。
风铭的酒,似是在这寒意渐浓的季节里,生意越来越好,挑着卖的,铺子里卖的,已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粮食减产的缘故,其它各商铺的酒大幅度涨价。亦得益于风铭早先一步,收购足够的粮食,贮藏起来。
小鸯与春泥屡次提及涨价的事,均被风铭拒绝,并严令五间铺子里任何物品的价格,不得随意变更。
中秋节悄然临近,八月十二日的月亮已经很圆,很明亮,照得夜晚如白天一样亮堂。
月光下,一道人影匆匆而行,走进麒麟巷右边的另一条暗巷。那是一条早已没人住的暗巷,原来的主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暗巷尽头那扇破旧的厚重红木门吱扭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传来一声肉麻的酥叫声,“婵妹妹~”。来人忙应道,“宝哥哥~”。风婵儿与那男的紧紧拥抱在一起,良久才缓缓分开。
“婵妹妹,你要坚强起来,你才是长支一脉,你才是那老宅的唯一继承人。”
“宝哥哥,你也看到了,铭弟是很有本事的人,连万太公都不敢私吞他的银子。你我万一触怒了他,他可是连风锦都敢杀的人。”
“婵妹妹,那贼王八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坚持讲道理,嫡长传承,他就没有理由与你争。妹妹,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手软,他手上的银子,你至少得分到一半。你的那两间铺子,现在生意那么好,要赶紧要回来,不能再等了。婵妹妹,婵妹妹,~,你在听我说话吗?”
“宝哥哥,铭弟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婶子、下人都为难我,就他没有。”
“他这是贼法子,想的就是侵占属于你的家业。那小子,可坏着呢,可狠着呢,可毒着呢,说不定时机一成熟,便要动手除掉你。别看他十岁,万家人真要侵吞他的银子,他能分分钟杀上万家的门,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宝哥哥,你先回去好了。”
风婵儿狠狠吻了那男的一口,一口气跑回风宅,见风铭正站在垂花门前,心中一惊,故作镇定地说道:“铭弟,还没有睡?这几天酿酒,很累了,早点休息。”
“婵儿姐,我睡不着,才在这里站一会儿。”风铭看向风婵儿,“婵儿姐,我时常在想,男儿女儿,不都是祖宗的血脉么?自古以来,为什么只能由儿子继承家业,而女儿不能?是不是那儿搞错了?若按人们常说的嫡长子、大宗制,这老宅子最合乎法理的继承人,应该是婵儿姐你才对。风家家主凭什么让他的儿子占了?这是没有天理的。要是真有一位古圣能去天理,重建秩序,该多好。”
风婵儿脸露惊慌,不禁后退半步。
“婵儿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我已让小黑着手请木工土工,在大雪坪上修建新的房屋。年底前,妈妈与我应该能够搬离麒麟老宅。婵儿姐,你贵为风家嫡长大宗一脉,理所当然地占了这老宅。然后,找一个好女婿,有两间铺子、十亩地,足够过得很好。”风铭淡笑道,“我已通知小鸯,明天与你交割你的那两间铺子,你自己派人过去打理。如果人手忙不开,就先那几人帮忙打理,工钱算我的。”
“铭弟,我……”
“婵儿姐,自己的事自己做主,那才是永不后悔的正确做法。书上的古人说,人的心一旦有了缝隙,就再也难以愈合。”风铭缓步走向南书房,长叹道,“难道我真的没有练字的天赋?怎么就是参悟不透那幅字画的奥秘呢?”
风婵儿走进二进院,闩好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久久不能平静。显然她与宝哥哥的事已被风铭知晓,我与宝哥哥一起生活过五年,那时候爸爸还在世,宝哥哥已被默认为风家大宗的女婿人选。如今,宝哥哥来找我,他亦是我唯一上心的男人。情理上讲,我对不起铭弟,但未了将来我与宝哥哥的生活,堂姐弟之间的那点情分算得了什么?岂能与白头偕老的夫妻情相提并论?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这个中秋,她约风铭前往桓河赏月的事,化为泡影。
风婵儿与风铭堂姐弟,在铺子、十亩地、银子上完成分割,铺子与十亩地原是风婵儿的,银子本是风铭赚的,但风铭仍然分风婵儿一半,老宅里的一切原样保留。风婵儿认为门口大爷是曾祖公留下来的古人,不吉利的,要风铭走时也带走。风铭同意。
风铭赶在大地彻底上冻前,花费大价钱,建成一进四合小院与一个仓房、一个酿酒房,房间只够三十人居住。门口大爷只住草棚,只好在东北角搭一间草棚,把老宅草棚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搬来。他们搬出老宅的当天,贾宝宝与风婵儿在老宅成亲,贾家来了不少人,风家本家亦来了十多人。风作相亲自过来,为曾经亲密无间的长房大哥一脉撑撑场子,至于自己那个已经能做到六亲不认的儿子,哼,爱死不死。
大雪坪,位于麒麟巷东南方,一块占地千亩的大坪。与麒麟巷相距二十里,距离黑木坪方向很近,周围没有任何路,漫山遍野是荒草满地。从风水上来看,不靠山,不临河,这块地绝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更重要的是,寒鸦城的人家,从来都是向城中心迁移,而没有人向城外迁移的。风铭实是逆行之人,仿佛坐实逆子之名。
首要的是经营那三间铺子,十分不便当。不得不调整经营时间为早上巳时开始,晚上酉时结束。
风铭依着大雪坪的地势,规范出三纵两横的道路,交给黑福去办。如今是农闲之时,地已上冻,随不方便,人工价格比往常也要高,但修路一事还是开工。三百余人,辰时上工,戌时下工,工钱自然也要多算三成。
风铭闲来无事,进入大雪坪南边的贪狼岭,借打猎的名义,清剿大雪坪潜在的危险。
贪狼岭,东向走向,绵延六十里,地形像极一头尾巴高高翘起、头高高昂起的大公狼,尾朝西,头朝东,腰脊高高隆起,四爪分明,小山丘连绵不绝似一身长长的狼毛。脖颈位置有一眼山泉,涓涓而流,流出五里而不结冰,五里外方是一片小湖泊,水很浅。后腿间的那眼泉是赫赫有名的贪狼泉,水势很大,却是向西而流,汇入桓河。
站在贪狼岭上俯视大雪坪,大雪坪像极了大公狼腹部护着的狼窝。
“字帖?”
“字帖!”
“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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