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泣长春冯氏诉哀苦,问添妆黛玉思原由
高门大宅里藏污纳垢的事多得很,冷落正妻宠妾室的并不在少数。但同样的,都是名门之家,格外地好脸面。哪怕真宠幸妾室,面子功夫也得做足,是以哪怕这是寻常事,也鲜少有人愿意说出来,何况是闹到皇后跟前。可见是实在不能成了,必须得要宫中插手,方可平怨。
黛玉其实已经隐约猜着一些了,却还是把芝祺叫来,命她略去探问一些。
芝祺不多时回来,便回黛玉“冯家口风压得很紧,探问不出什么紧要的。只听说是穆夫人跌了一跤,就把腹中才满五个月的孩子给摔没了。冯小爷知道了这事,快马加鞭地去了趟苏州接人。前儿才接回来,如今在冯家住着。”
黛玉和宝钗正坐在一起打双陆,骤然听说这事,两人皆不免感慨道可惜。宝钗知道近来孩子的事是黛玉一块心病,忙问芝祺“穆家可有人跟着一起回来”
“穆大爷昨日到的京城,如今在客栈里暂且落脚。除此之外,再没听有别人了。”
“既说是因宠妾灭妻,那可听说有妾室随行”
芝祺道“未曾听闻。”
宝钗颔首不语,黛玉想了想,却道“你再去探问,我想着,应当有个丫头,叫鸠儿的,这次也跟来了。”
芝祺应是去了,见宝钗目露询色,黛玉便道“当日回乡路上偶然同行过几日,是以知道一些事。”她将当日冯会意执意救下鸠儿的事一一与宝钗说了“当日我就想着,那丫头心大,只怕是要坏事。如今猜测,兴许就是她的缘故。”
“她的心也太大了些,难道还指着这样一个丫头为自己挣名声顾此失彼,因小失大,难道就好了”宝钗冷笑道“她果然不是个聪明人。负责当日也不会被冯二夫人拿捏得大气不敢喘。可见古人说的话都有道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回话,又一一地料理过年要预备下的东西。过了一刻,芝祺回来答话“娘娘料事如神,果然领了个丫头叫鸠儿的。确实不同寻常,还另拨了个丫头服侍她。”
“这就是了。”黛玉心下了然,便不再问,只等着第二日冯二夫人进园子来再论。
毕竟是内宅的事,皇帝整日忙于政务,自然不知究竟。入夜了来用晚膳,还想领着黛玉往重元山去玩“重元寺边上有个庄子,里头的温泉很好。御医说多泡一泡对身子好。明日休沐,我领着你过去玩如何”
黛玉给皇帝盛了碗鸭子肉粥叫他吃,语气颇显遗憾“明日只怕不成了。”于是将冯家的事说与他听,末了道“皇上曾说过,冯紫英是个良才,届时冯家也只有他能接其父衣钵。他如此郑重其事,我少不得为这事断一断。”
“竟有这事”皇帝极厌宠妾灭妻者,深感这和倒行逆施没两样。他拧眉道“冯紫英最疼他这个妹妹,既求到你跟前来了,必是心中已有成算。若这事是真的,须得从重惩处。”
黛玉不能同行,皇帝心中却另有计较,大清早起来陪黛玉用了早膳,就往重元山去了。黛玉于是领着雪生往杏花春馆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坐着陪她说了回话。等人来回说冯二夫人进园子了,便将雪生留下,自往长春仙馆来见人。
冯二夫人一早在明间候着,黛玉未来,也不敢安坐。听人说皇后到了,立刻起身行礼。她身无诰命,又是帝后大婚后第一次面见皇后,是以行的是跪拜的大礼。黛玉虽觉冯会意好坏不分,但也不喜冯二夫人欺软怕硬,当日那样刻薄人。于是缓缓而行,乃至在宝座上坐了,方命冯二夫人蠲礼节起身。
“皇后娘娘真是光彩照人,越发地有母仪之风了。”昔日黛玉在闺中的时候冯二夫人和她见过,只是当时她护着冯会意,难免就不大和气。谁能想到最后她竟成了九重宫阙里的皇后,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冯二夫人见了黛玉,心里不免惴惴,只得多说些话来捧着黛玉,也算是安抚自己。
黛玉不听这些恭维的话,当下便道“冯二夫人只说正事就是。”
“是了,是了,皇后娘娘您贵人事忙,我真该死,一时见娘娘凤仪,就连正事都给忘了。”冯二夫人以帕掩唇,强笑道“说来这原是家事,拿这事来叨扰娘娘,实在很不应该。只是穆氏仗着是清流,又有几块御赐的牌匾,便越发地作践人。我们实在也是没法子了,请娘娘救我们姑奶奶性命。”
“若宠妾灭妻的事为真,我自然秉公处置。”黛玉淡声道“冯二夫人不必如此哭啼不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方是正理。”
冯二夫人连着两回被她压回来,当下也憷了,不敢再动这些小心思。
于是细细地把事情禀明“九月里,才过了霜降,我记着应当是九月二十的模样。我们家远嫁去姑苏的大姑奶奶忽然送了封信回来,说是穆氏纵容大郎宠妾灭妻。才过门没多久,穆大郎就和她跟前服侍的一个丫头叫鸠儿的有了首尾。我们大姑奶奶知道了也没闹,正巧有了身子,很该有个服侍的人。于是就做主拾掇出一间屋子,给绞了面开脸,还许鸠儿光明正大地伺候夫主。
“未料到那鸠儿竟是头喂不饱的狼,悄悄给姑奶奶的鞋子底抹了头油。可怜姑奶奶五个月的身子,就这么摔没了。孩子成了一捧血,姑奶奶的身子也不好。穆大郎叫鸠儿给侍疾,姑奶奶回来哭得不像话,说是连口热汤都不给,坐着小月子,统是冷菜冷饭。只给躺着休息五六日,就硬生生拉起来,还得立到穆老夫人跟前立规矩。
“偏巧那鸠儿也得了身子,竟像是揣了个金疙瘩。在姑奶奶跟前,连妾室的礼也不遵了。皇后娘娘您说说,哪有在老夫人跟前,当家的奶奶站着布菜,一个做妾的坐着吃饭的道理。他们穆氏也太目中无人了些,难道真当我们冯家死绝了,路程远就顾不得家里的姑奶奶了”
冯二夫人原先只是装可怜,可越说到最后,便越发真情实感地难过起来。冯会意不是她亲生的姑娘,说多心疼实在算不上。但由己度人,她便想到了嫁给孙绍祖的冯轻意。那是她捧着养大的姑娘,到了孙绍祖跟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个大男人,把做媳妇的压在地上打,他也实在下得去手。
冯二夫人哽咽了两声,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不怕皇后娘娘笑话,我们家里不知造了什么孽,两个姑奶奶都叫人这么作践。轻意还好些,她是嫁在京城里,孙绍祖头上又还有孙大学士压着,纵使受苦也是有限的。她姐姐实在是难,隔了那么些路,家里鞭长莫及。她不说,我们连她过着什么日子都不知道。他们穆家自诩清正,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
黛玉听得直蹙眉,斥道“天底下什么好颜色没有,难道就非得从正室身边的丫头上下手”能做出这样的事,可见穆禄任半点没把冯会意的脸面放在心上,是个只顾着自己的人。
“怎么不是。”冯二夫人一面揩泪一面道“这么做了,分明是蓄意下会意的脸。不是不许纳妾,他既上手了,人也给了,为什么不能给人一条活路”
冯会意是很好脸面的人,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让远在京城的亲人为此担心。她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写了封信,刻意把鹊儿打骂出来,说撵她走,这才能把信送出来。
“我早劝过她,别把鸠儿留在跟前,她偏不肯信。”黛玉无奈摇头,一面觉得冯会意可怜令人唏嘘,一面又觉得这苦果是她自己太糊涂造成的。“你们冯家目下是什么想法”
冯二夫人擦干眼泪,擎着茶吃了一口,缓了缓,方轻声道“那妾室如今有了身子,我们也知道,他们穆氏是多代单传,不说什么对簿公堂的话,只求和离,把我们姑奶奶的嫁妆一并拿回来,这也就足够了。”
“这要求倒也不算苛刻,若你所说是真的,穆氏合该一口允准才是。”黛玉也觉得喉咙发干,端茶吃了半盏,猜测道“只怕穆氏眼下不肯,冯小郎无奈之下,才求到宫里”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若穆氏肯答应和离,也不必闹到这地步了。“他们非但不肯和离,连休妻都不愿意。说什么他们穆氏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丢不起这人。既入了穆氏的门,这辈子绝没机会再出去。穆老夫人扬言道,穆大郎若敢签字,她就一头碰死在御赐的牌坊上,好叫天下人都知道,冯家出尔反尔,活活将她逼死。”
“这倒也未必是因丢人。”穆氏不愿意和离许是有的,但连休妻都不肯,就少不得让人细琢磨了。黛玉轻咳一声,似有心又像是无意般问“你们冯家陪送去的嫁妆可都点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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