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能怪他,”谈雪缓缓地继续说,“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生玉琢的时候,我还太年轻,孩子生下来,我第一感受不是欣喜,而是迷茫。”
“我稀里糊涂的,玉琢转眼就会走路,就会叫人妈妈了,实际上每次他叫我妈妈,我都不太愿意应,因为我好像始终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谁的妈妈。”
“他小时候经常穿小女孩的裙子给我跳舞,我想他应该是知道我不太喜欢他,所以竭力想要讨好我,他那么小,世界就那么一点大,除了我,他也不能向其他人呼救。”
“我看他跳舞的时候,心里幻想他登上舞台的样子,又觉得痴心妄想,当时我们三人窝在地下室,作为我的孩子,他能站上的不是舞台,背景布只有粘贴的墙纸。”
“离婚之后,我学着看一些书,才知道孩子很小时候就开始感知世界,塑造自己的人格。”
“我以为他生下来就是很麻烦的小孩,闷闷的不说话,尖叫起来又没完没了,原来不是,他是很好的小孩,我是个很坏的妈妈。”
“有些时候,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说的话做的事也不是他本意。”谈雪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恍惚了一瞬,“这都不怪他,怪我。”
梁颂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把车载音乐的声音又关小了些。
“不必苛责自己。”梁颂年侧过脸,尔后转回头,“人无完人。”
即使安慰人,他的语调也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带着有点难以接近的冷酷。
话音落下,梁颂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说话速度,“阿姨,我没有其他意思,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我很难正确表现出自己的情感。”
谈雪愣了一瞬,犹豫了片刻,贴心地提醒他:“实际上你可以不用解释,你说了后面那句话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梁颂年点了下头,好学生一般说好,然后道歉,“对不起。”
谈雪找到了和梁颂年的聊天方式,直接减免了一切的委婉,“我刚刚说那么多话,是想和你说玉琢很不容易,希望你能多照顾照顾他。”
“我知道。”梁颂年说,沉稳地保证,“我会的。”
谈雪从两次的经验中,早就学会不能相信一个男人情浓时候的承诺。
但此刻,她没有办法,人生自有命数,她被囚在自己病弱的身躯里,已经无法再为自己的孩子做更多事情。
“你喜欢玉琢的吧?”谈雪希翼地看向他。
梁颂年用词总是很斟酌,“应该是。”
“那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好感。”谈雪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做服装生意的那几年她见过许多各型各类不同的人,梁颂年的奇怪之处在她眼里倒不是那么突兀。
“你应该看出来了。”谈雪直接说,“我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经过治疗,情况会改善许多。”梁颂年客观地安慰她。
谈雪却说:“我早就不想活了。”
梁颂年没说话,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