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道别的客套话,陈琩只是揖了揖手,便下了马车。
等到陈琩离开之后,一名文士模样的青年登上了陈林甫的车厢,随后车队继续行驶,消失在街道尽头。
“寿王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东宫司经校书苑咸在车厢内笑道。
司经局,掌东宫图书,校书,就是校勘书籍,官不大,但这个人考中进士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是陈林甫的书记,类似于记录员一类的,如今负责帮陈林甫盯着东宫。
他是东宫的官,但不是太子的人,跟太子也不常见面,因为太子不在东宫,在十王宅。
陈林甫面带轻笑:“不受打击难成人,惠妃离世,如今正妻也离他而去,他也该长大了。”
苑咸皱眉道:“府主难道看好陈琩?眼下形势,陈琩沉沦已成定局,单是中间夹着一个杨太真,圣人与他之间的隔阂,怕是难以消弭。”
“老夫不过是好奇罢了,”陈林甫捋须笑道:
“今天朝会上,他主动推掉朔方节度,又推辞河东节度,令人惊讶,看似消沉实则不然,武惠妃过世之后被追赠贞顺皇后,那么陈琩就是皇后之子,位置正,当今能对太子造成威胁的,也就是他了。”
苑咸皱眉道:“陈武韦杨四大家,武家正在走下坡路,朝廷现在对武家的怨恨还未消解,他们未必能给陈琩多少支持,也就是一个宁王了,可是宁王现在不问国事,又患重疾,陈琩的家底还是太单薄了,今时不同往日,府主不可冒险。”
陈林甫笑道:“老夫有的是耐心,看得出,寿王现在也有耐心,合作是要看形势的,眼下情形,老夫不肯,人家也未必肯。”
苑咸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接着,陈林甫突然转头,双眼一眯,笑道:“陈琩不是你叫的。”
苑咸一愣,抬头望着陈林甫那道柔和的眼神,心里顿时一惊,冷汗道:
“府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他是陈林甫的幕僚出身,所以称陈林甫为府主,也就是幕府之主,以前武惠妃在世时,权倾后宫,就连陈林甫也需要巴结,如今嘛,树倒猢狲散。
没了母亲的庇佑,而太子之位已经确立,陈琩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件合适的投资品。
而他需要有人投资,曾经与母亲合作过的陈林甫,无疑是首选,何况陈林甫还有个情妇,是陈琩的姨母。
说是情妇,其实是真爱,少年时期仰慕之人,终在权倾朝野之后,得以一品芳泽,就是老了点。
陈琩腰背笔直的坐在车厢内,聆听着外面严衡对武庆的不停抱怨,在严衡看来,冒犯陈林甫车驾,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别看宦官都出自宫里的内侍省,有高力士罩着,但是高力士不是谁都罩。
陈琩先前与陈林甫的一场碰面,其实已经互相交代了对方的态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在暗示陈林甫,陈琩不甘沉沦,而陈林甫的看不清将来,是告诉陈琩,如今形势未明,两人之间能否合作,还要再看看。
十王宅,只是它现在的称呼,以前叫入苑坊,后来叫永福坊,开元初,陈隆基在儿子们相继成年之后,于这里开辟宅院,以供皇子出阁居住。
实际上这里面住了十六个王,历史上也叫十六王宅。
每位亲王配备宫女宦官共四百人,侍卫六十人,他们的总负责人,叫做监院中官,也称监院使,是个宦官。
这个宦官,负责向皇帝汇报皇子们的一举一动。
寿王宅位于坊内的中心位置,东西南北四个邻居,分别是盛王琦、颍王璬、仪王璲、棣王琰。
寿王府与长安城内的大多数住宅一样,采用中轴线和左右对称的平面布局,五重院落,亭台楼阁,绿树成荫。
陈琩住在后院的正寝,东西两个厢房各有三处庑房,住着一个女人和二十八名近侍宫女。
这个女人姓杨,出身弘农杨氏,是杨玉环的本族堂妹,庶出陪嫁女,也叫媵侍。
她的模样不如姐姐,但心智远胜杨玉环,也许是因为庶出的原因,虽然才十八岁,但心智非常成熟。
这个人,陈琩是真睡了,穿越过来不到三天,就睡了。
“太子晌午时候,派人邀殿下今晚往府上赴宴,您去不去?”杨绛帮着陈琩更衣道。
陈琩面无表情:“不过是客套而已,以前不去,今后也不会去。”
关于前身的记忆里,寿王与太子嫌隙很深,基本不打交道,陈琩琢磨着,自己能穿越过来,多半是前身因为媳妇被抢,给活活气死的。
杨绛眉角一动,小声道:“下人来报,下晌看到王忠嗣的马车,进了太子府,至今没有离开,想来也是太子今夜宴会的宾客。”
陈琩双目一眯,抬手在杨绛的翘tun上用力一抓:
“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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