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细算起来,他上一次到东府还是四年前,彼时义军攻占了金陵,成肃曾暂居于此,他也曾往来议事。
如今这些年过去,东府经过王平之之手,与庾氏当年的宏阔相比,平添了几分淡雅随和。成肃对此并没有多少改动。
成誉随着小厮进了府,终于在接风洗尘之后恍然意识到,变动的不是物事,而是众人看他的眼神。
温老夫人难得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叮嘱他面圣事宜。成誉自不敢马虎,连夜在府中排演了许多次,才正式入宫向天子谢罪。
成之染惴惴不安地在府中等着。后宅的内堂已坐满了人,彼此间窃窃私语,唯有温老夫人和成肃成雍两兄弟静坐无言。
有小厮来报成誉回来了,温老夫人抬起了眼皮,道:“让他过来罢。”
成誉步入内堂时,日光正清冽如水,在身前投下短促的影子。堂中也甚是明亮,只不过座无虚席,愈显得气氛逼仄,平生出几分暗沉。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让成誉颇不自在。这些人大都是同宗的耆老,向来居住在京门,如今既然被请来……
成誉明白了温老夫人的意思,神色顿时便冷下来。
“你还敢甩脸色给老母看?”温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对座中众人道,“今日当着本家叔伯的面,也让各位来做个见证。三郎数年前便已与南阳宗氏定下了婚约,如今借着回京的机会,十日后便要成婚。因他的婚事,这些年没少让各位操劳,今后便可安心了。”
这番言论如闷头一棒,打得成誉竟有些手足无措。时隔这许久,母亲怎么还对宗氏的婚事念念不忘?
十日后成婚?从没有人告知他!
他生出无尽委屈,气急反笑道:“阿母说笑了,此事我竟然不知。”
温老夫人道:“如今你可知道了?”
成誉一时间面色复杂,碍于众人都在场,不愿拂了温老夫人面子,只得先忍气吞声,道:“阿母也该与儿商量商量。”
“看来还是我太惯着你,”温老夫人毫不客气道,“儿女的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需要与你商量了?”
“可宗氏——”
“宗氏怎么了?”温老夫人打断他,“难不成是觉得你堂堂武原县公、荆州刺史、建威将军,无人配得上?”
成誉捏紧了拳头:“儿从不曾这样想。”
“先前虽有些波折,可人家并无怨言。反倒是为了等你,耽误了大好年华,你怎么忍心推三阻四?”
成誉深吸一口气,只垂眸听着。众目睽睽之下忤逆老母,免不得被人以不孝之名大肆弹劾,他并不想惹这样的麻烦。
温老夫人达到了目的,心满意足地收了场,顺带请诸位宗亲欢宴一堂,便当为成誉提前庆贺。
宴席上急管繁弦,欢声笑语,成誉只皱眉不语,足足忍到外人都散去,才恨声问道:“阿母这又是何苦!”
“我就是要看到你成婚!”温老夫人高声道,“你若是还敢敷衍塞责,便是要逼我去死,再给你三年宽限!”
她声音止不住颤抖,成誉愕然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温老夫人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再开口的必要了。
见成誉默然无语,温老夫人语气软了些:“如今婚期快到了,我已给亲朋故旧送了信,到时候必然要办得风风光光。”
堂屋中灯影幢幢,成誉的神色隐没其间,看不分明。
始终冷眼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