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全本免费阅读
林舟渡抚着那水烟袋,“高地奴比起人牙子手中的大聿人要便宜不少,人命也不值钱,一签便是死契。能吃上大聿一口饭,有个铺盖卷儿,冬天不用冻着,多着是人愿意过来。”
既是这般,大聿正经人家里也无人用这高地奴,顾长俞只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高地人偷奸耍滑者居多,手脚又不干净,就算给他们吃饱穿暖,也总要摸些东西到自己怀里才对劲儿。”
“是如此。不过这些地方能用高地奴,自有办法管他们。”林舟渡道,“方才给你端茶那人,手臂上有伤,你可看到?”
顾长俞点头,“要是真被打怕了,你我今日这事想用他们可就难了。”
他反应快,一提高地奴这茬儿,就明白林舟渡想做什么。
“他们总该识几个字,告诉他们鬼头青叶子是比得上黄金的东西,偏又何一般烟叶相似,他们便敢做了。”
顾长俞想了想,道:“也是,吃饱穿暖便想着要锦衣玉食,能了财,为何还要在此处挨打受辱?”
林舟渡把那烟叶倒出,洒进瓷盘里,顾长俞推开门,唤人拿吃食过来。来的人正是一个高地奴,头上戴着幞头,身上是石青色短褂,他躬身进来,举着托盘与自己头一般高,顾长俞道:“放那儿吧!”
那高地奴看样子能听懂这句,也不敢抬头看人,只举着糕点盘放在八仙桌上,收手时,却闻一声脆响,那盘烟叶和茶盏砸在他脚下,烟叶混着茶水洒了一地。
高地奴尚未反应过来,却听顾长俞厉声呵斥道:“混蛋!你可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银子?放盘糕点都要把旁的东西扫下去,真是蠢笨至极!”
那高地奴浑身一凛,第一反应就是跪,又抬头看着顾长俞,那眼中到底带了些迷茫。顾长俞心里就知道,恐怕说到这儿这人就听不懂了。
他伸手揪着那人领子,继续佯装骂道:“混账东西!你若赔不了,今日便拿命来!”
高地奴就开始抖,脖子缩在衣裳里,又看向旁边坐着的林舟渡,林舟渡悠然品茗,感受到他的视线,就轻移目光,直视着他眼睛,高地奴慌忙躲开他的目光,垂着头盯着地上的烟叶,任由顾长俞脾气。
顾长俞又将他从地上提起,挨个摸他衣袋,从里面寻出两个铜钱来,气得将那铜钱狠狠掷在地上。高地奴就急了,呜呜说不出话,盯着那铜钱去向又不敢捡。
林舟渡这才将顾长俞拦下,拿过纸笔来,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是用高地语写的,还简单画了几笔图。他把那高地奴叫过来,将纸给他看,果然,那高地奴识字,一看就明白顾长俞为何动了大怒,可听说要他赔那烟叶,竟是呜呜哭了。
顾长俞就抽出腰间的剑,拿剑指着他:“陪不起,就拿命来!”
那高地奴吓得跌坐在地上,高地人一向贪生怕死,此人也不例外。林舟渡继续在纸上写了,给那人看,那人见林舟渡略懂高地话,便支支吾吾说起高地语来,说得极慢,林舟渡听懂一些,大致是问这普通烟叶为何要如此多金。
林舟渡这就在纸上写了,那高地奴看了,果然眼里就泛起一丝异样来。顾长俞也在此时恰到好处道:“滚下去吧!把这些都收拾了!不要你赔了!”
这句他能听懂,顿时如蒙大赦,去捡了那铜钱,看着地上烟叶稍顿一下,将那烟叶收拾起,正要走时,却见又一张写着字的纸展在他面前。
他读过那上面的字,猛然抬头看向林舟渡,林舟渡淡淡坐在扶手椅上,向他打手势,示意他自己会在此处等他回来。
高地奴包了烟叶,逃一般出去了。
顾长俞望向林舟渡:“你居然还会高地话。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与他说?”
林舟渡道:“我识字,能听一点,却不会说。”
顾长俞只觉稀奇,“还以为你从前走到哪儿都会带通事,结果自己也要学。”
空气中尚残存着一丝烟味,林舟渡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从前有过一次,是惠德帝的时候,通事沟通大聿与罗剌时,与罗剌暗通款曲,从中昧下三十万匹丝绸。”
顾长俞感叹,“果然只有胆大才能财啊!最后如何被现?”
“罗剌莫名欠了三十万匹丝绸的银子,与大聿一役,僵持不下,和谈时查出。”
顾长俞“哦”了一声,“然后你就被迫将四国的话都学了一遍?”
林舟渡没吭声,却听得外面又来了些人,隐隐有男人调笑的声音和女子清脆的笑声,他关了窗子,道:“这个时候,人该多起来了。”
顾长俞摸着剑柄,说:“你可确定那高地奴是个伶俐的?”
“有人帮他,不用担心,此处我早已摸清。”林舟渡想了想,又说,“潘荟那边,此次有劳你。”
“他有求于我,便是小事一桩。”
顾长俞本放下心来,静候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出不对来,向他道:“此局你既早就备好,为何还说要我帮你?”
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从外面破开,只见这院内人人疯窜,是一片嘈杂乱象。几个裹着头巾身着短打的人同时闯入,一刀劈了八仙桌。顾长俞一跃而起,拔剑而出将林舟渡护在身后,挥剑迎敌。
林舟渡也握剑在手,狠狠一脚将攻上前的人踢出老远,招招凌厉,百忙之中拍了拍顾长俞的肩,“叫你来替我挨打。”
“恶毒至极。”
顾长俞一剑挡下挥向林舟渡的刀,又一手摘了刺客面巾,果然见那人长的是克伦人的样貌,他便一剑抹了那人脖子,最后只留了两个活口,封了穴道扔在一边。外面不知从何处来了这般多的克伦刺客,这青楼还有带刀守卫,正与那些克伦刺客打成一团。
前堂的鸨母也在场中,正被几个男子围着,周围瓶罐妆奁、茶杯酒壶摔了一地,那地上还散着烟叶。高地奴们趁着鸨母被人围住,在两边房中搜刮了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