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与下马车时,抬眼便见到了门后伞下的霍云明,他站在风雨里,淤泥沾湿了他的鞋袜,衣角。
霍云明撑伞上前挡在景长与头顶,道:“夜里祸易生,快些进来。”
景长与心底愧意难抵,余光也不敢扫到那人,只埋着头跟着霍云明快步进了屋内。
孜影和蒋熙分站两侧,守着马车上的泼天大祸,里头的泼天大祸也自觉的很,未有动作。
不多时,一位端庄娴雅的女子跨过门庭走了出来,孜影和蒋熙立刻行礼,女子抬手示意二人退下。
秦轩坐在马车里头,透过微微被风吹起的帘子望向外头的女子。
女子道:“宫里一搏,可有受伤?”
秦轩大抵猜到这人是谁,道:“皮外伤,劳语夫人忧心了。”
语梓虞点了点头,上前将一把折起的伞轻放在车架之上,道:“既来了,便进来吧。”
“语夫人,在下如今祸乱覆身,实是不便。”
“三大营已经封锁全城,挨家挨户都在搜人。”语梓虞轻笑,道:“反而这里,三大营的人不敢搜。”
“况且,我有很多事情,想向秦公子确认,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语梓虞微微俯身,道:“请吧,秦公子。”
霍云明房内,炉火已经生了许久,房内早已是暖意浓浓,热茶入了喉,脾肺皆暖。
景长与小口抿着茶水,眼神飘忽,久久不语。
霍云明拿了一块儿帕子,放在了景长与面前,他道:“这些日子,我家里近日琐事有点多,秦轩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与你详说。”
景长与自觉羞对其颜,糯糯拿起帕子擦拭着脸颊点点虚汗,心底虚道:“没事的。”
霍家近日哪里是琐碎事多,先是语炘骨阵前亡命,民间风向转变,八成连暯王那边也会对霍家施压平民声。
家里又有陛下埋下的隐患在,霍家门生上千,一个一个排查起来,也非是一朝一夕间可成。
况且此间事,多为关联之果,这哪里是琐碎,分明是诛心!
霍云明不明少年心中愧,只道:“殿下那日在城门口做的很好,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是先生教的我。”景长与抬眸看到那人白皙的衣袍却又如霜威战缩般立刻垂下眼。
他自觉愧对那人,更不敢窥视那人。
他怯生生道:“对不起。”
“哪里对不起了?”霍云明如风云会合般展颜道:“我今日在想,你会不会来。”
来哪里?霍家?
景长与微怔,身体不自觉的颤了些许,他不解道:“我为何要来?”
霍云明将暖炉推进景长与,温和笑道:“秦轩是绝境无缘故而奋起抗争,可是没人在意的,陛下只当他是逆心不饰,明日熹微前,全大靖都会贴满通缉他的告示。”
是了,景长与也明白,秦轩殿前亮刃,使得陛下惊撅,皇后震怒,两座泰山压顶,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可他又偏偏不肯低头。
除了反……
只能死!
“早在秦轩入闽都前,陛下就已经拟了让秦轩袭成康王的旨意。”霍云明望着颔低眉的景长与,又道:“礼部尚书蔺言谦极力谏言反对,顾忌着天家颜面,也未将陛下的心思说穿。蔺尚书都年过六旬了,被三大营拖到了宣政殿外,强行扒光了服饰,当庭广众、赤身裸体被打了四十大板,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口里一直念叨着要告老还乡。”
闻言,景长与震惊不已,蔺言谦,前朝老人,熟知国土礼法戒律,是如松如菊的栋梁之材,如今的大靖国体法度,至少有一半都经他手所书,朝廷大典,祭祀科举皆是由他主持,此等人杰豪士,晚年不求再造圣绩,但求体面无过。
自打君茹兰同朝侧座,科举一事被强行划给了吏部,好在君瓷是个有分寸的,有关科举,事无巨细全都俯身低杯请教蔺言谦。
如今年过半百,却又遭逢此等羞辱,节气死,魂安存?
别说告老了,就是悬梁自尽,投河淹溺都是大有可能。
景长与蹙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