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我也知道杨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我这个妈妈,想要我像小时候那样陪着她,走去哪都带着她,睁开眼看得到我,一喊我就能应她……”
杨玉丽深吸了一口气,平息过后说:“错过就错过了,有遗憾也没办法。我总认为,只要我不死,至少能护她周全。所以,她非得来景城读书,我随她;她不要我给的钱,我也随她。想着,有我在,她有任何麻烦就一定能解决,没想到,她竟会遇到你这样一个倒霉鬼。”
她扭头看他,冷了声道:“裴世倾,你们的事我都让人打听过了,你的为人我也了解了一些。我知道是我误会了我女儿,也知道你并没有玩弄她。可是,你自己看看,你都把她害成什么样了?”
“裴公子,你能不能行行好,就放了我女儿吧?以后都不要再与她纠缠了行吗?杨素只有一条命,她玩不起你们这种豪门恩怨,就让她留条命好吗?”话虽说的像是恳求,但语气却更像警告。
裴世倾抬眼看着杨玉丽,发僵的唇角好一会儿才动了动。
“伯母……是我太年轻了,没有保护好杨素,但以后不会了,我一定能照顾好她。”
杨玉丽冷了脸,厉声道:“你觉得我要带走我女儿真的需要你同意吗?你是她的谁?充其量不过是她年少不懂事时喜欢过的一个人,而且是害得她不能上学,不能工作,还被人非议被人伤害的无能之徒。我是谁?我是她妈,无论是血缘上还是法律上,我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信不信,等她醒了,我说要带她走,她这次一定是选我,而绝不可能再选你了。”
裴世倾当然知道,所以他才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
“我会求她,一直求她,求到她愿意留下来为止。”
杨玉丽站起身,咬着牙又想扇他了。
“裴公子,是我们家杨素高攀不上你行不行?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让她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好不好?”
裴世倾面色沉凝的不言不动,那神情那姿态,只一眼,就让人看清楚了他的决心。
杨玉丽恨得又想破口大骂,但她刚提气,还没来得及出口成脏时,她握在手心里的手却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她大为惊诧,瞪大了眼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果真见昏睡了一周的人,竟在轻轻地颤着眼睫。
“杨素……杨素?医生啊,医生……”杨玉丽狂喜的大喊出声,激动地喜极而泣。
站在一边的裴世倾一口气屏住,久久都吐不出来。
他红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在慢慢醒来的人,双膝却发颤发软,竟是一步都动不了。
小花,别对我太残忍,求求你,别把刀子捅进我心窝,我会死的……
裴世倾想守、想求,可杨玉丽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是退避出病房让医生做检查,可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能踏入房门。
杨玉丽都不用千军万马来堵他,只用一句‘你敢进去,我就立刻带杨素回洛城,让你一辈子见不到。’
掀翻了整个景城都浑然不怕的裴世倾,就此画地为牢,隔着一扇门,再也不敢往前一步了。
杨玉丽对谁都十足和气,不管是对医生护士,还是扫地收垃圾的保洁员,进进出出都是笑脸相待,万分配合,与谁都能聊上几句家常,丝毫不见女强人的霸气和傲慢。
唯有一见裴世倾,可以说是毫不留情面。要不理也不理,一旦开口说话,那定是一针见血,专往他的死穴猛扎。
第二天,杨玉丽关上病房门,对巴巴等在外面的裴世倾说:“杨素一句也没提你,她根本不想再见你。”
第五天,杨玉丽双眉紧皱的出来,抬眼一见裴世倾,就又怒又恨道:“她知道孩子的事了……裴世倾,她才多大?你就……你怎么敢?你真是让她把别人一辈子要遭的罪都受尽了。”
第七天,杨玉丽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说:“杨素已经同意去国外留学了,你可以滚了。”
第十天,杨玉丽笑容满面的与人通着电话从门里出来,亲亲热热地结束了通话后,转身就冷脸看着裴世倾,淡漠地说:“杨素去了国外后,我的朋友会把她照顾得很好。他们家的儿子跟她年龄相近,长得好,品性也好,如果可能,杨素就会在那里结婚生子了。裴公子,为了杨素的下半辈子,我希望她和你的事就埋在景城,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行吗?”
从那一日起,杨玉丽再也没有与裴世倾说过一句话,直到一月后出院,裴世倾在她眼里已经是彻底地透明,如走廊上一盏灯,一面墙一般,无关紧要。
出院那天,秋风初起,微带凉意。
杨玉丽全程没让自己的熟人出现在医院里,除了叫了两个护工帮忙跑腿以外,其他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等到她干净利落的办好所有手续,她便一手拎一个简单的行李袋,一手挂着紧抱着她胳膊不放的女儿出了病房。
裴世倾抬头看着那个已整整一月没见的人,那么瘦小那么柔弱,垂着头,侧着脸,像个怕羞的怯懦小孩,双手交缠着自己母亲的手臂,整个人紧密地贴着,那么沉默,那么依恋地,躲在唯一能让她安心的羽翼之下。
她的脸色是那么虚白,身形是那么单薄,姿态是那么惊惧,像极了被狂风暴雨无情侵袭过后,正在又是无力又是奋力地,想从污泥之中重新挺起细茎的一朵败落小花。
裴世倾痴痴地看着,很快就红了眼眶。
他情难自禁地轻唤自眼前走过的人,可她没有停顿,没有侧眸,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就那么轻飘飘地一步就从他面前越了过去,像一缕风,丝毫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