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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侯府里满溢着的欢喜不同,信远侯沈崇彦的面色却有些沉凝。
他本是果决善断之人,但及至此事,心中却犹如乱麻般举棋不定。
昨夜他踌躇再三,难以入睡,于是夤夜里遣人回了府上,本意下定决心今日携宁儿归府。
只是,消息已送出,他心中又擂鼓般涌起不安。
沈崇彦忍不住想,她会害怕吗?
她会不会,并不喜欢?
燕翎眼看着侯爷静坐了一刻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越来越冷,忍不住提起心来。
又忽听侯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叹道:
“算了。”
说着便起身,燕翎赶紧上前,伺候侯爷穿上氅衣。方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侯爷,需要去唤姑娘吗?”
信远侯的目光如利剑般转到他面上,盯得燕翎头皮发麻,半晌才道:“不用了,备马。”
说着抬脚便向外走去。
青羽领着宁儿,及进至前院,便见一人步履飞快地朝外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
身边的宁儿便忽然向前疾走了两步,朝着那道高大的身影,高喊了一声:
“侯爷!”
那身影一震,生生停住了脚步,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回转身来。
青羽看着宁儿匀了两口气,她身子仍虚弱着,只是撑着一口气,仍往前快走了两步,又叫了一声:
“侯爷!”
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向来杀伐决断的信远侯就已僵在了原地。
他心心念念惦记,又不忍相见的人,就在咫尺之外。
这个认知叫他一时不敢动弹,但那人并没有留给他思考应对的时间,而是又赶着唤了他一声。
习武人敏锐的耳力,甚至让他能听见那姑娘跑动后细细的匀气声。
他心中钝痛,转过身来,一眼便望进了那双因喜悦而瞬间明亮的眼睛里。
沈崇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怎么这样小?怎么这样瘦弱?
好像隔着两辈子,她带着这样纯然真挚的喜悦,盈盈向自己走过来。
一瞬间,他的眼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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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侯爷转过身,宁儿有些惊喜地抬眼,只见到一位神采英拔的高挑男子,头戴青白玉梁冠,着一身莲青斗纹刻丝鹤氅,一双不怒而威的凤目中却隐隐含着水光。
宁儿一见他,心中莫名涌起一种亲切感。
她忍不住,终于问出了日日夜夜都记挂在心头的问题:
“侯爷,您受伤了吗?”
沈崇彦感到一阵晕眩。
上辈子,宁儿满身是血地扑在他怀里,仰起脸,白得像纸一样透明的脸,就是这样问了一句:
“侯爷,您受伤了吗?”
而他当时是怎么做的?他已经不敢再回想……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忽然一晃,眼前一黑,轰然倒了下去。
“侯爷!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