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明倒不是个蠢人,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当然不可能站在孔良那边,便低声说:“我女儿被你害得受伤住院,她确实不
可能同意跟你定亲的!”
“行啊,你们这一家人,小的撒谎,老的还帮着圆谎!可以啊!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找吴主任来作证!”孔良吼道。
夏青棠淡淡道:“吴主任能给你做什么证?谁不知道你给吴主任送了很多好处?她给你作证,证词不值得信赖。你大可以去叫吴主任过来,当着我们这么多邻居的面,你看看吴主任能给你做什么证?吴主任要是来了,我倒是想问问她,身为一个妇女主任,不为我们基层妇女做主,却因为收了你的好处助纣为虐、逼良嫁人,她算哪门子的妇女主任?她帮你的事情,我这些邻居都看见过的,她来给你作证?你不心虚吗?”
棉纺厂的这些邻居跟孔家这种人家是没有任何来往的,也没有利益冲突,大家又都是看着夏青棠长大的,最近一段时间夏青棠在仓库吃的苦、受的伤,所有人都清楚,也都知道她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姓孔的才会被厂长弄去仓库。
现在夏青棠这么一说,正义感很足的邻居率先就开了口:“你这个人可真不要脸!我听说咱们小夏就是因为得罪了你,才会被厂长弄去仓库!原来你还干过逼婚的事情啊!咱们现在可是新社会,你居然还逼迫一个工人阶层跟你结婚!你是□□吧?”
“就是!你这人这么坏,都什么时代了还干出这种事来!你就是□□!”
“□□!”
“咱们找□□u去!问问为什么这种人可以在粮食局工作?”
“走!”
这会儿拨1uan反zheng的会议还没开,所以风气上还跟之前差不多,大家都会谨言慎行,唯恐被戴上什么高帽子,惹出事端来。
邻居们这么一闹,孔良原本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但很快就迅熄灭了气势,有点儿想逃走的意思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他跟母亲就两个人,要是在这里被人群殴了可怎么办?
但就这么走了,又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只能咬牙站在那里,大脑都要烧干了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才能解心头之气。
眼看邻居们的喊叫声越来越响亮,屋内一直稳坐如泰山的孔母终于慢悠悠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细条纹的的确良衬衣,衬衣里面看得到白色的打底内衫,一条黑色的裤子干干净净,裤缝熨烫得笔
直,一双黑色皮鞋油光锃亮,齐耳短梳理得一丝不苟,用钢丝夹别在耳后,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大皮包,一看就是做干部的人,跟这边的居民截然不同。
夏青棠冷眼看着她那双略微下垂的三角眼,还有干瘪消瘦的塌鼻子,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他们来家里提亲时的模样。
当时的孔母也跟现在一样没有任何笑脸,甚至脸色比现在还难看一点,像是有人欠了她很多钱似的。
而现在的孔母虽然看上去很不高兴,但精神明显比上辈子好多了,大概是因为知道儿子不会娶这个贫穷的工人了,所以就算生气,但同时也很庆幸。
看到孔母走出来,孔良立刻喊道:“妈!这家人欺人太甚!”
“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也别跟他们吵吵,没得自降身份。”孔母拍拍儿子的后背,冷冷扫了众人一眼。
夏青棠笑着说:“什么叫自降身份?我可是无产阶级,这位同志是什么阶级,比我要高等一些啊?”
“牙尖嘴利,你也就只能在这里耍耍嘴皮子了。”孔母很有气势地说道:“原本,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戏耍我儿子,我们是可以去找你们领导状告你们的……”
“你去吧,齐厂长和党委书记的家就在那边,需要我带路吗?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夏青棠非常认真地说道。
孔母是个经历过风浪的人,见夏青棠的表情如此冷静笃定,便当下犹豫了一会,她又说:“我只是懒得跟你们这样的人一般见识罢了,我儿子可是读过工农兵大学的人,你这样一个撒谎成性的女同志,如何能配得上我的儿子?而且看看你们家这乱七八糟的样子,女儿结婚了,父母居然毫不知情!我可是非常庆幸,你没有机会嫁给我儿子这么优秀的人,因为你根本不配!儿子,你也消消气,跟我回去,今天就当我们出门踩了狗屎,回家洗洗鞋子也就是了。”
有什么仇怨,回家再说,难道他们孔家还能解决不了这样一个小工人家庭吗?
孔母冲着孔良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刻会意,便接着说道:“我听妈的,不会再跟这种卑鄙的人争吵了。妈,我们回去洗鞋子!”
孔母欣慰地点点头,又说:“这两位同志,刚才我们拎过来的东西,麻烦还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