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摇光说得行云流水,好像是自个亲眼见到一般,睁眼说瞎话的能耐实在高,若不是裴存瑾心知肚明当日到底生了何,也要以为她说得是真的。
“只不过外人都喜欢看那些兄弟阋墙,姐妹反目的故事,所以才传得那样荒唐无羁,竟还落到了信王殿下耳中,实在是罪过了。”裴摇光不紧不慢地笑语。
信王笑起,说道:“原是如此。”他站起身,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拣起桌上手掌大小的一个青釉小瓶,随手朝着裴存瑾怀里扔出,“这就当是本王给裴五姑娘赔罪的吧。”
裴存瑾慌里慌张地赶忙伸手去接,还是裴摇光眼疾手快,抬起手为她接住,才没叫这青釉小瓶落得个四溅分离的下场。
信王见裴摇光接着,不由看了她一眼,可裴摇光将瓶子递给裴存瑾后,便又是垂下眸去,瞧着裴摇光这副状似恭顺的温驯颜色,信王笑着,漫不经心说道:“这可是本王亲自酿的青梅酒,万万不能糟蹋了,若是糟蹋了——”
“本王就上旨叫皇兄赐罪,砍了你们的脑袋去。”
信王双颊酡红,身形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已然是醉得晕晕乎乎,他似乎是想要指着裴存瑾,可那只稳不住的手却是在裴存瑾同裴摇光质检来回晃悠,“裴五姑娘,本王再给你条忠告,若是心头存有怨念,想要报仇解恨,比起推人落水,还是直接捅一刀最利索,最妥当。”
“这才叫杀招。”信王哈哈大笑,他抬起手,仿佛手里头正紧紧握着一柄锋利匕,作势就直接往自个脖子狠狠刺去,他半阖着眸,双手无力垂下,浑身一颤,仿佛真的被匕捅进血肉里,叫裴存瑾不禁拉着裴摇光往后退了半步。
半晌,信王才幽幽长叹一声,双手合十,“这样才能叫你的仇人得以痛快解脱,实在善哉,善哉。”他嘴角笑影渐渐扩大,竟是有些莫名的可怖。
说完,信王也不理裴摇光与裴存瑾,执着酒壶,晃晃悠悠地就走进竹林里头去了,有不知真假的笑意隐隐约约随风传来。
裴摇光目光看着信王身影远去,眼底眸色有些深沉。
裴存瑾握着手里头的小瓶,想着方才信王的陶醉模样,忍不住将瓶塞拔起,她低头嗅了口这酒味,不由赞道:“确实是好酒。”她顿了顿,又低声地悄悄说道,“也不知这酒是不是真能一醉解千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裴摇光淡淡道,“醉生梦死,也不过只是叫难得清醒时候更加难受痛苦罢了,这世上是没有人可以一直醉下去的。”
裴存瑾将瓶塞紧紧地塞回去,笑道:“这位信王殿下可真不像是个和尚。”
裴摇光吩咐身后婢女将信王留下的火堆熄灭,轻飘飘地说了句:“信王殿下本来就不是和尚。”看着裴存瑾,她带笑接着道,“陛下不喜欢旁人那样讲,毕竟皇家的金尊玉贵人物岂能出家呢?”
金枷玉锁,翡翠囚笼,养在金丝笼里头养尊处优的鸟,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飞出来的。
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
方才遇到的信王,在裴存瑾的那一世梦境里头,信王堪称是裴存瑾的贵人,是他求陛下赐婚,才叫裴存瑾与五皇子缔结姻缘,也是信王不着痕迹地扶持他们夫妇二人。
裴摇光目光淡淡瞧着眼前浅绿深绿,分外清绝的深深竹林,心里头想着,信王对裴豫的不喜实在太过明晃晃,甚至对裴家也多有不愉,这究竟是因为何?
裴存瑾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摇光身旁,竹影婆娑间,见裴摇光面目很是冷淡沉静颜色,她小声问道:“我推裴照曦落水的事已经传得这样厉害了吗?”她有些担心裴摇光会因此不欢喜,觉得自个败坏裴家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