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尚作为专业人士,安排的头一件工程并不是将图纸投在地皮上起图,更不是取土筑墙,而是开凿河道,引水灌溉农田。经营长安,得先让百姓安顿下来种田才好,不然粮食都要不够用的了。到时候,百官百姓的衣食,就能把国家财政给拖垮一半儿了。
能有这样的老手帮忙,颜神佑的工作无疑是轻松了许多。她一开始也只想到了授田、搭建临时居所这样的事情,连耕牛、种子、农具都想到了,反把灌溉系统给疏忽了。她的设想里,是水陆两路的运输系统,将来是要开凿运河,支持运转的,倒没想到河渠的灌溉作用。
见古尚规划得宜,颜神佑暗叫一声侥幸,虚心向古尚讨教。反正她现在也没有旁的事儿了,六郎被拖了来,就是来做苦工的,颜神佑可轻松了许多。古尚不敢掉以轻心,建城没什么,让他提心吊胆的是颜神佑跟颜静娴两个人都带着孩子,两家的孩子都很小,长安城还没有建成,条件比较艰苦,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古尚就地跳进正在开挖的护城河里把自己埋了都赔不起
古尚再三思忖,悄悄给六郎打了个报告这里工建挺乱的,您是不是把您外甥接过去上个课什么的啊小孩子上学,打基础很重要的现在搁这儿瞎混像个什么样子呢他在昂州,应该是搁东宫那里听太师太傅们讲课的,现在对吧
之所以不与颜神佑讲,是觉得颜神佑的主意很难改。古尚曾隐讳地向颜神佑提出过这个问题,颜神佑却说“他还是跟着我才好,多知道些民间疾苦,学些为人处事,也不是坏事。”她接纳了六郎的意见,调整了对宝宝的教育策略,却也没有放弃让宝宝接触一下世间百态。总不好养出“何不食肉糜”的傻小子来吧
古尚绝望了,改而跟六郎沟通你是人家舅舅,可不能眼着孩子的学业给耽误了呀小时候一学歪,长大了很难掰
六郎也有类似的顾虑,在他来,他们全家,除了他自己,一个个都是不靠谱的。虽然他爹是皇帝,还是开国的那一个,虽然他姐很灵异,还是拍翻了半个国家的那一种,但是这两个却是蛇精病交给颜神佑带孩子,还是个男孩子,六郎很不放心。
当即写信给颜神佑阿姐,你那里也没有正式的老师,我这里倒有一个叶先生,好不好把外甥快递过来上课的呀
颜神佑接到信,也踌躇了起来。叶琛的水平她是知道的,她行军列阵还是叶琛教的呢。虽说新城这里她也带了不少文化人来,比起叶琛,水平就要差上一截了。她自认还教得了宝宝,可是她很忙,抽不出多少空儿来。
快递不快递,这是一个问题。
正踌躇间,霍白来了。
霍白的到来,意味着颜静娴的去留成了要优先做出决定的问题了。霍白风尘仆仆,居然没显得黑瘦,愈发显得冷硬如玉。只有在与颜神佑等人打个照面儿的时候,才缓了一缓,对颜静娴点头微笑了一下。
颜神佑道“这里眼下还简陋得狠,先将就一下罢。五娘将儿子也带来了,你们父子也见一见。略歇一两天,再一同去见六郎,我也该去见一见他,同他讲一讲筑城的事情了。”
霍白话也不多,应一声“是。”
被颜静娴牵着手,去梳洗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家三口儿了。霍白抱着儿子,颜静娴与他并肩,一处往里走,三人都笑得颇为开怀。颜神佑旁边坐着宝宝,宝宝大眼睛骨碌碌地着他姨父还怪好的哩。
颜神佑戳戳儿子的小肩膀“叫人呀。”
宝宝爬起来给霍白见礼,霍白把儿子放下来,也给宝宝一个笑,还说“从西边儿带了些小玩艺儿来,你们一同去罢。”表兄弟两个处得很熟了,各自都没有旁的手足兄弟,两只胖手牵到一块儿,像是一只大冬瓜连着一只小冬瓜,歪歪斜斜跑出去玩耍了。乳母跟着后面,唯恐这两位跌跤。
颜神佑对霍白道“辛苦辛苦,来坐。”
霍白道“苦倒不苦,就是心思。”
“哦”
颜静娴方才已经听霍白说过了,此时代答道“雍州那里,阿姐还不知道么一个个眼睛长头顶心了都。”
颜神佑道“我不信霍郎没办法。”
霍白道“冷着他们罢,毕竟不好挑事儿,”侍女上茶,霍白一点头,啜了两口,续道,“雍州从未经历过战火,虽地处偏远,其地门阀不似旧京望族那般为人所赞,根基倒是很牢。他们的坞堡,眼下还是难拆的。”
颜神佑道“慢慢来吧。”
霍白笑道“这可不大像二娘会说的话这回不说人作死了”
颜神佑大笑“他们不是,还没有狠作么再者,就在昨天,边关急警。”
霍白坐直了身子“可是北方胡人有变”
颜神佑道“正是,东北那里不成,他们往西北去了。亏得大将军早有防备,否则,就要自西方长驱直入啦。”
霍白道“东北有姐夫在,胡主又在那里吃过亏,暂时是无妨的。西北那里原本旧族势力就强,现在一弄,坞堡也不得拆了罢”
颜神佑道“拆还是要拆的,那里又与雍州不同,雍州好歹算是自己人,西朝伪官,算个什么东西拆一处,建一处卫所一头拆,一头建,我就不信,防不住胡人。”
霍白道“此计甚好。拆了他们的坞堡,也要给他们一些安抚才好。否则乱将起来,也够头疼的。现在又在筑新都,北方乱不得。”
颜神佑道“所以六郎来了,所以大将军和丞相都不曾还朝。”
霍白道“雍州之事,究竟是何章程总不能雍州竟比旁处不同吧昂州尚且没有的优待,雍州似乎觉得是理所当然我听他们乡间有句老话升米恩,斗米仇给得多了,反而会惯坏人的。”
颜神佑道“所以让你去了呀你有什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