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尉也是满心苦涩的,老年丧子,谁都不会开心,也就是因为还有个孙子,他还能硬撑下来。虽然京城告破,好些个世家受到了相当沉重的打击,然而世家并不是聚在京城的,比如蒋刺史,这样的,在外地任官,就逃过一劫。蒋廷尉思前想后,以蒋刺史能力虽然不够强,然而太平时期做刺史也是可以的。自家虽然受到了重大打击,但是收笼收笼这些在外的人,也是一小团了,互相支持,天下太平之后,未尝不能占一席之地。
谁料到这是个傻货呢
他对蒋刺史的要求已经放得很低了,能坚持下来,别再惹事,一切都好说。他舍了老脸,也要拉扯一下同姓。这样的事情在全天下人眼里来,都是正常的。甚而至于,不这么干,大家还要说你绝情。
但是蒋刺史惹谁不好偏要偏个煞星自己黑历史一团一团的,去挑战一个掀翻御史台的人,跟人家打嘴仗这不找死么
蒋廷尉在蒋刺史面前老神在在开嘲讽,一到亲妹妹面前,眉毛也垂下来了、眼角也耷拉了,嘴角都往下拉了愁的。
蒋氏近来病情又有一点严重,虽不至卧床,却也整个人懒懒地倚着凭几。自从听说娘家在京里,就逃出祖孙俩,她就大病了一场。亏得蒋廷尉来了,兄妹见面,倒是彼此有了些慰藉。
见了面,蒋廷尉也心疼妹妹,对她说“你别动弹啦,我就是来你。”
蒋氏道“家里那个,究竟怎么样”
蒋廷尉道“他还能怎样老实呆着罢那个蠢物”
“你莫哄我。”
蒋廷尉道“你的丫头,自家不知怎么会被那等蠢物辖制了”
蒋氏眼眶微湿“可于名声,确实不大好。女子主政,前所未有这事。先时,她是代父秉政,事急从权,我并无异议。要我们出面帮衬,我们也是责无旁贷。可是现在,她受这等闲话,我真是心疼啊qaq”
蒋廷尉急忙安慰道“不会不会,你昂州,哪有人说这些鬼话的她在昂州得人望,山侯之妹,可有人说她了昂州风气便是如此你那女婿,疼闺女疼到骨头里了,又想捧她,又不想人说她闲话,特特选的昂州呢。话说回来,山侯之妹与小五郎能过到一处”
蒋氏擦擦眼睛道“他们倒没什么,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不得成婚罢了。那小娘子我也见过了,爽直了些,父母兄长又疼,不是个吃亏能忍的性子。这二年倒是好了些,想是受过教训了。”
“那便好。”
蒋氏忍了一忍,还是说“你神佑真的不妨的我是说,日后,我怕记恨她的人太多了论本事,我敢说,我的外孙女是极好的,可谁叫她娘将她生做女身呢怎么能不招人嫉恨眼下还好,待大事已定,我怕有人跟她歪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蒋廷尉只得挑开了说“她的想法,我是猜不透的,那不是我的本事能够估量的人。既猜不透,咱们便静观罢。我总觉得,她所谋者大,却又不止于帝位。”现在想来,那位嘲讽世家不过是世卿世禄的小小少女,她的傲气,并非无因。
蒋氏惊骇道“这”
蒋廷尉见妹妹急了,便做了一个稍安毋躁的手势,对她道“我只是一猜。你想,她如今又建幕府,又引女官,连你们都上船了,谁还敢咬她当平安无忧。我不明白的,是下面。听说,析三州而为五,正是她的手笔,她的棋,下得太大,我不懂。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可曾听说当年归义从县升作郡,究竟是谁的主意是不是她”
蒋氏道“此事我并不知,你若想知道,须问女婿。”
蒋廷尉叹道“我来才知道,你这女婿,运气忒好。也罢,你总是放心罢,咱们家总不会眼她有什么岔子。五郎还在她那里呢。”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蒋氏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心情也不好,然而自家儿孙能好,便好了。只是,她又想起一事来“阿峦的亲事你是不是也要想一想如今门当户对者少,虽然他要守孝,还是早作打算为妙”
蒋廷尉道“原本我中意唐氏女,谁料尚令下手太快阿妹若有合适的人,不妨说与我。”
蒋氏道“你要什么样的孙媳妇”
“我亦不知,自是想要样样都好的,只是眼下只怕强求不得的。再者,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只请阿妹为了留意。”
蒋氏道“好,我应下了,只限名门”
蒋廷尉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唐楚最佳,郁氏亦可,至于其他,可休矣。”
蒋氏道“那我留意着。”
被讨论,并且被盖了个“比廷尉还要高明”的戳子,又被外祖母好生担心了一回,这些颜神佑并不知情。她现在正在生气。
先是,她与颜渊之父子领兵至扬州城,扬州城外驻扎,命人往城下宣谕。验讫,属官等前往迎他们。这些都颇为顺利,盖因颜神佑之前在坞堡的时候,宣传活动十分到位,大肆宣扬了阮梅之恶,以及自己大破阮梅之胜利。被蒋刺史骂,降低了她的分数,不过她马上反击,又让人觉得哪怕不合规矩,能让大家过得舒心,那也行啊,实在是被阮梅韩斗之流搞得要死不死了。
扬州城附近之地,对颜家军的到来,是持着相当的欢迎态度了。
问题是,颜神佑这里,不但有自己的部曲、有昂州兵,还有韩斗韩斗跟蒋刺史,那是出了名的不对付,连带的,各自手底下的人,也不大对付。说起来,也不是没有人心里觉得蒋刺史的公子做得不对,只是这样的人是少数。更多的人觉得是韩斗气量小,蒋公子中的那女孩子的父亲多事,女孩子是祸水。这其中,怪后者的显然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