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赌。
“怎么了?”新君面色十分不善,一脸铁青地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大马金刀地端坐下来,将匍匐在地的人儿看了又看。
他已不是从前那个被臣子轻视的肃王爷,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君王的威仪。
就连这说话的声气儿,如今也是沉了三分。听着云淡风轻,其实,杀机暗藏。
敢当面拒绝他,这是他做皇帝以来碰到的第一个,这么胆大妄为,要不要杀鸡儆猴?
做了皇帝还要被臣子轻慢,要不要杀鸡儆猴?
臣寻也在想——皇上会不会杀鸡儆猴?
近来御史们的批评奏折雪片似的飞到新君的案头上,新君三把火烧过,老臣重臣,开始了反扑。
他迟迟未向那几个高官显爵的臣子下手,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忌惮。
臣寻虽然不是旧朝元老,可她也算是身居高位,又有拥立之功。倘或拿她开刀,或可以叫那些个不听话的人彻底不敢再有小动作了,真正让他做到一言九鼎。
臣寻也想到此节,只觉得脖子以上的部分岌岌可危,不是自己的了。
后悔冲动已经来不及,她已经下注。
明确拒绝新君要她身下承欢的圣意,跪下去的那一刻,如覆水难收。
是的,她在赌。
互相知道对方秘密的人,一定会惺惺相惜,一定会有相见恨晚的莫名好感!——臣寻赌新君是这样的人。
“微臣该死,皇上,微臣犯了欺君大罪!”
“哦?如何欺朕了?且说来听听。”
皇帝的声音平板无褶,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寻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皇上,微臣……微臣其实是个女子……”
“什么?你说你是女人?!”
终于,新君的语调有了起伏。
“是的,皇上。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皇上,想必您已知道微臣出自辽东,不过,您可知道我们全族人世代都是辽王府上的家奴?”
“这倒不知。不过,辽东三省是辽王的封地,治下百姓自然都是供他家驱使的下人。”
“是的皇上。自我懂事起就知道全家没有人身自由,劳役、婚丧嫁娶、盖房子、做点小买卖、过节请客……总之,做什么都要向辽王府请示,等待辽王府的安排或者同意。”臣寻未做任何反驳,也不解释。
家奴和婢仆是有区别的。
婢仆也有区分,分签了卖身契和没签卖身契这两种下人。
家奴就跟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一样,命都是辽王府的,完全是附庸,是人家的财产。
“微臣出生后,家父偶尔教微臣识了几个字,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微臣自小就对读书习字十分感兴趣。书读得多了,便不甘心再做辽王家的家奴,于是微臣女扮男装参加朝廷的科举,试图摆脱辽王府的控制……”
半晌没听到头顶上那人发声,臣寻缓缓抬头,只见新君一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