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瑜到了王景文家门外,听着里面男人悲痛欲绝的哭声就感觉不妙。王景文更是觉得不对劲,他死的时候都没见他爸哭这么厉害,难道是
“妈”陈瑜听着还没变声的少年尖利的叫声,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挽着王金兰快步走进院子,就到一群人围在王家门口。
有个老婆婆无意中到陈瑜母女俩,着王金兰拎着一兜子鸡蛋问“这不是金兰吗你们娘俩这是做啥啊”
“听说永平他家孩子没了,媳妇又病了,我过来瞧瞧。大娘,这是咋了,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王金兰一时进不去,就问面前的老婆婆。
老婆婆拍了拍王金兰的胳膊说“去一眼吧,永平他媳妇快不行了。原来也有人听说这两口子打架,咱们都寻思着上牙跟下牙都有磕住的时候,就永平疼媳妇这个劲儿,能打成什么样呢。谁知道他这下手这么狠,刚才赤脚医生过了,说是不成了。”
上个月还说骨折了,都去医院了。永平说是上房摔着了,她八成也是打的。
王金兰愣住了,她们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是没救下人,还不知道景文那孩子受不受得住。她带着陈瑜跟老婆婆说“我过去,您年纪大了,晚上早点歇着吧。”
“娘,不是还有一口气吗我带了一瓶那个水,还能不能救回来吧。”陈瑜说完拉着她娘就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王金兰进去跟扑在林显贞身上痛哭的王永平说“永平,我家小瑜是医生,要不让她再给你媳妇吧”
“医生对,医生,快给显贞,快救救她啊”王永平抬起头,双目赤红,嘴里喷着酒气,抓着王金兰疯狂的说。
陈瑜拉开王永平,对屋里的人说“谁帮忙把他带出去,不要影响治疗。大家也都退开一点,给我行个方便。”
等王家的长辈拉着王永平出去,其他人也退到了门口。陈瑜从包里拿出一小瓶太岁水,用身子遮挡着喂给林显贞。
林显贞却闭着嘴不肯张开,吃力的摇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不用救我了,死对于我来说就是解脱。”
“你不能死,我带了景文来见你,快喝,喝了我就让你见景文”陈瑜焦急的催促林显贞,再次把瓶口凑到她嘴边。
“妈,你喝啊,喝了就好了妈,我不要你死,你快喝啊”景文也在一边哭着哀求,忘了林显贞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听到儿子的名字,林显贞微微张开了口,让陈瑜顺利的喂了进去。林显贞恢复了一点精神,小声跟她说“你让人出去,等下就能到景文了。”
林显贞微微侧过头,稍微提了下声音,对门口的一个妇女说“嫂子,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跟医生说几句话。”
死者为大,林显贞都快死了,大家都没有异议,带上门就出去了。
陈瑜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景文背上。然后林显贞就到床边有个虚虚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还没等到凝实,她就认出来是自己的儿子。她吃力的伸出手,想摸摸景文,却只摸到了一片空气。
林显贞并没有失望,反而笑了起来“文文,不要怕啊,妈妈这就来找你了。”她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医生给她喝的什么,但是她知道救不了自己的命。她选择喝下,也是想,是不是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
到景文,她就放心了。真好,死了就不用那么痛苦的活着,还能再见到景文。只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大概不在了吧,他是有大功德的人,为国捐躯,现在肯定托生到了好人家。
景文跪在床前拼命摇头“妈,你不要死。你好好活着,离开这里,再找个好男人嫁了,生几个比我听话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死后的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只能躲在黑暗中,永远无法走在阳光下。如果没有香火,还要挨饿受冻。遇到厉鬼,还可能被当做补品吃掉。
“不了,我这半辈子,太苦太苦了。如果不是”也许是快要死了,林显贞觉得脑海里那些褪色的记忆突然鲜明起来,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少女一般灿烂的笑容,突然很想讲讲那些过去的事情。
她叫林显贞,这是景文的姥爷特意请私塾先生给取的名字。从这么郑重的取名就可以出,她在家里还是很受重视的。所以,在别的女孩子早早下学帮衬家里的时候,她还是顺利上完了初中。
在初中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思想进步,意气风发的进步青年,或许应该说少年。他叫王盛川,有着一双刀剑一般锋利的眉,笑起来就像夏天的阳光一样热情,于是轻而易举的就俘获了她情窦初开的少女心。
年龄相当,情投意合,门当户对。顺理成章的,毕业后两人就订了婚,只等着到了年龄就结婚。订了婚在乡下来就是一家人了,所以林显贞也经常到王家走动,很得王家老人欢心。
就在两家开始商讨婚期的时候,朝鲜战争爆发了,很快美军越过三八线,严重威胁到了我国的安全,王盛川毅然决然的告别父母和未婚妻,主动报名参加了志愿军。
王盛川跟林显贞约定,等这场战争结束,回来就跟她结婚。如果三年之后他还没有回来,林显贞可以另择良人。
这场战争打了两年零九个月,恰恰不足三年。然而,王盛川年轻的生命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伤重弥留之际,他给家人写下了最后一封信。让父母保重身体,让弟弟代他孝敬二老。最后提到林显贞,让她不准做傻事,否则就是辜负了自己和战友们的牺牲和付出。
王盛川说,只允许林显贞为他伤心一次,然后尽快忘记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林显贞花了整整两年的时候,才逐渐走出了失去人的阴影。此时已经23岁的她,在农村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
林家父母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给了女儿两年的时间,这时终于提起了结婚的话题。他们认为,女儿家终归是要有个归宿的,不然等他们百年之后,兄弟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还有谁来照顾她呢
这两年来,她无数次想要追随王盛川而去,只是她忘不了王盛川那句话,也放不下日渐年迈的父母,浑浑噩噩了两年,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决定,从此以后,把王盛川放在心底,好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对爹娘找人给她说媒的事情也不再排斥了。
她会努力上她未来的丈夫,生儿育女,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辈子,不辜负那些年轻的战士洒下的热血。